他握住她的手,却觉得好像握着一块冰,怎么也捂不热。
“莫急,就快了。”
她转头看他,眼睛里的惊怒和愤怨看得他心疼,但是眼前,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下。
即使是珍馐玉盘也没了半点食欲。
乌昙和亲,却不知道是与谁和亲,若是怀王,实在是珠落尘中,令人扼腕。
官家赏了张啸玉宅子,但是并没有收拾好,又不方便回自己家中的房产,夜里只能回了驿站。
张月君和唐蓬安住在天字二,陈应和张啸玉在天字三,唐蓬安总是睡得很早,屋子里安静,所以隐隐能听见隔壁的声响。
“不是嫁太子吗?怎么是怀王?”
“公主安心待嫁就好,过几日宁国的皇帝便会设宴,还请公主好好应对。”
又是茶盏落地的声音,这回的盏子结实,倒是没有碎。
张月君听了睡不着,只觉得眼睛酸涩,脑子里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越想越烦,起身推开窗子透透气,柔风拂面,看着下面马棚里的马出神。
“想什么呢?”
明湘的脸忽然倒挂着出现在她面前,身上黑衣的袍角
遮住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他的眉目。
“想……若是我没有再活一次,会是什么样的。”
他的眼睛好像天上最亮的星子,一下子照亮她的脸庞,她关上窗,转身推门出去。
驿馆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四周寂静,没一会儿明湘就从檐上落在她身侧,和她一起凝视静谧的夜。
“我带你,再游一次京城如何?”
明湘靠近了她,附身看她,夜色中只能借着挂着的灯笼看清她的面庞,她面色红润,眼神清明,发上却没有那根雕琢地精致的发簪。
他脸上露出一些愉悦来,头一次不问她愿不愿意,揽着她的腰,脚尖一蹬越下驿馆的栅栏。
她走在她想走的路上,陈应应该把她照顾的还不错,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应该是欢喜的,真好。
驿馆的地方偏僻,他牵着她的手走了许久,才走到有些人声的街面上。
走过京城河道上的桥,走过曾经他们相识的瓦肆,却只是在街口停了停。
“我们,去哪?”
张月君看着瓦肆里面的灯笼,还有里面晃荡着的人影,一瞬间恍惚回到少年时的那个夜,她瘸着腿,他送她回家。
“送你回家。”
张月君错愕地看着他,却被他拉走,一步一顿地朝着忠勤伯府的方向走去。
回家……
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母亲不记得她,兄长也不记得她,她甚至不知道日后若是回去,要用什么身份什么面孔。
到了府宅后院的门口,她听见
门内看着的小厮打着哈欠,和一道守门的抱怨着长夜漫漫。
明湘揽住她的手,从一边的柳树上借力,越上西边的墙头,飞身上里面的屋顶,在上面腾挪间,就到了柳如意之前住着的屋子。
“你之前,喜欢在那个秋千上坐着,或者吃东西看书,你身边的贴身女使名叫秋雁,总是在一边打瞌睡,看着呆呆笨笨的。”
明湘和她坐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四方的院子,院子里面种了一株粉红的玉兰,玉兰边上就是一个红色的秋千架,不知道被谁碰了,正吱呀吱呀地晃悠着。
“现在,你兄长时常住在这里,大概是常常想起你。”
他正说着,下面一个身着烟青色学士服的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盏茶,走到那个秋千边,不舍得地触碰着。
“你怎么又在此处!”
外面卡着腰走进来一个穿着水蓝色绸衫的女子,头上盘着妇人髻,上面插着精致的华胜,脸上妆容精致。
“大娘子不也是刚从应酬上回来吗?我在此处,与你又何干。”
似乎是这样的场景出现太多次了,柳如风的冷漠甚至不需要缓冲就直接挂在了脸上,那女子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偷着酡红,应当是吃了酒。
“是我痴醉你的才华,是我强嫁给你,是我不识好歹,可是我嫁进柳家,从未有过半分轻视怠惰,满京城谁不知道我理家有方,可是,为什么我就留不住你呢
!”
她揪着柳如风的衣领,哭得梨花带雨,柳如风甚至一点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如意喜欢清静,你若是想倒苦水,去我的院子里,别在此处。”
他起身离去,那女子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想要去扯她的手,却又被甩开。
张月君的印象里,兄长从没有这样冷漠过,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润谦和的样子,听说话,这女子应当是兄长现在的妻,却怎么从未听他提过。
明湘抬手将一个飞过来的小虫赶走,轻声说道。
“是林裕昌的幼女,你兄长和林裕昌的交易,本不打算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