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临最年长,细致谨慎,将老汗王留给陈应的探子管的滴水不漏。
“码头上面在我们三个上工之前,有一批不知道是什么的货,具体是什么,我们这样做劳役的雇工不知道,只有上头司职的管事清楚。”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之前张月君给的令牌,小心交还给她又继续说道。
“底下的探子查知,他常去城东的乔家正店,也不长坐,最多就是待上小半个时辰就走。如张娘子说的,叫人易容拿了令牌去见,将人约在今夜到乔家正店,他主动问了换下来的真册子要不要送过去,底下的人便顺着说的。”
张月君接过那块令牌,微微抬起头,看向渐渐染上橘黄的云,又将眼神挪到羊临的脸上,将一个小狼牙项链塞进他的手里。
羊临接过之后惊愕地抬头看向她,略晒黑了些的面庞上,先是闪过不可置信,之后便是深深的惶恐。
他在他们三人之中就好像个老大哥,照顾着另外两个年纪小些的。
他们的家都在北地,虽说不在赤蛮的领地,却难保不会出什么变数,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也不为过。
“张娘子,这……”
“你别担心,你弟弟现在很安全,我只是担心你家人的安全,毕竟他们不安全,我们也不安全。他现在,已经有你这么高了,是个健壮的孩子。”
羊临握着手中的狼牙,眼睛里滚下一滴泪来,单膝跪在张月君身前。
“多谢娘子。”
探
子最忌就是有牵绊,有牵绊,就会成为软肋,成为把柄,最后都会变成射向自己的利刃。
现在北地本就暗流涌动,陈应的身份在宁国就是一颗定时炸弹,现在因为老汗王留下的赤蛮的探子一直为保陈应,关于他的消息送回去的都是改过的。
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有一日会发现,用他们的家人要挟对陈应下手。到时候,羊临只会比现在更难做。
张月君看住他的家人,是掐住了把柄,也是护住了他的退路。
早在老汗王已死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担心了。现在起码还能知道弟弟好不好,是个健壮的孩子就好,还能帮着父亲好好干些活。
陈应今日回来的时候,又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手上端着写得厚厚的一沓册子,里面都是到时候会被邀请到凤凰行宫的官员名单。
还有宴上各种家伙事的吉利名字,百官敬御酒的流程一堆繁杂至极的东西,幸好给教坊司选曲目的事情,不用他这个兵鲁子想,要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一脑门子撞死。
“你都不知道,那个白仲羽,就好像一块吸饱了之乎者也的木头,天上太阳一照,一通道理就跟水珠子一样地冒出来。”
陈应苦着脸将今天晚上白仲羽给他安排的,叫他看的东西放好,坐在椅子上边揉着额角。
张月君就猜到会有这一遭,本来她是打算叫托柳如风提点他的,可是现在这
个白仲羽倒是很尽职地做事,捎带脚地给陈应恶补这些个他原本不知道,甚至不在意的东西。
“人家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又讲解,叫你学,才是真君子。若个小人或者伪君子,完全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分好了谁做什么,在上面过了明路,到时候出了岔子,上头不高兴,才是真的遭殃。”
她说了话,接过陈应拿回来的册子翻看,上面的字整洁规整,字形端正甚至都没有勾连,几乎没有谬误,里面写在前面的官员姓名官阶,就连差遣都写得清清楚楚。
一应流程细致详尽,小到敬御酒的九盏酒喝过之后都上什么菜式,大到整个生辰庆典的时间和安排,几乎事事详尽,甚至还有整个凤凰行宫的地图。
陈应抻直了自己的腰身,趴在案上,长吁了一口气,才撑着下巴说道,情绪有些低落。
“是这样的,他真的是个严正规矩,做事细致到极致的人,为人守正端方,实在是个和我之前认识的白家人,完全不同的君子。”
他揉了揉眼睛坐直,拉住张月君的手,因为刚才的动作,额角漏下来一点碎发,看起来多了几分不防备的少年气。
“可是要学起来,真的好麻烦。而且,京城的诱惑太多,我怕……”
他翻开册子写满了官员名字的那页,里面错综复杂地写满了各个官员之间的关系,还有女眷的名单。
错综复杂,大多都沾亲带故,但是又有各
种复杂的恩怨情仇。
精明如林裕昌,也是依靠入赘强力的秦家,才逐渐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
他不过一届白身,若是要论,甚至还不如白身。
“你觉得你晋升的算不算快?”
张月君问得陈应一愣,快,确实是快的很,却不是实际的差遣,唯一说得上的还是将他划进太子身边,可是这样并不能算作一件好事。
除了定南凉的些微功绩,还没有别的可以称道的地方。
“借力打力,如果要有一个势力被剪除,必然要有新的将其替代,现在我们要等,不远了。”
只是,官家要剪除的,到底是谁,她一时间有点想不清。
怀王,或者是手握“诸怀”的林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