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持续时间两周,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在户外进行高温训练。应逐星能被允许参加的项目只占一半,其中有一项是走方阵。这个是检阅时的必需项目,但应逐星只训练了两天,便被要求退出了。
原因是在第三天布列走方阵的时候,应逐星绊到了同学的脚,不小心摔倒后,鼻血止不住地流。
他不能带盲杖,仅凭听觉,对周围的情况做不到准确估计,摔倒在所难免。
“先把他扶到一边,”教官高声,“舍友呢?一块去医务室。”
孟常连忙出列,扶着应逐星打算去医务室。他听见应逐星说:“不用去医务室。”
于是孟常带他到阴凉处暂时休息,应逐星坐在树根处,支着一条腿,低着头,指节抵着鼻子,鲜艳的血从手指一直流到手腕、肘关节,最后滴到土壤里。孟常递过了卫生纸,应逐星说了声“谢谢”。
“血能止住吗?”孟常看着害怕,纸湿红了两团,“还是去医务室吧。”
应逐星摇摇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我在这儿陪你吧,”孟常其实不太想回去,“那边太热了。”
血渐渐止住了,应逐星自己拄着盲杖,到操场北侧的水龙头区清洗脸和胳膊上的血。回来后,他仍是担心鼻血没冲干净,会让来送水的荆平野看出来,于是问孟常:“我身上还有血吗?”
“没了,”孟常问,“要归队吗,还是再休息会儿?”
应逐星起身说:“归队吧。”
但尽管这场意外并不算大,教官仍是下了决定,禁止应逐星参加方阵,这意味着应逐星无法再参加军训检阅,每天站立会儿,顶多军训结束再由教官带着拉练跑步,除此之外的时间,他都成了闲散人员。
这个消息是班主任徐崇私下单独给应逐星说的。
徐崇是一名临近退休的生物老师,声音挺和蔼的,说话也总是慢慢悠悠的。
听到后,应逐星有点抵触:“我觉得我可以参加,这一次只是意外。”
徐崇说:“但是你得承认,你的眼睛情况注定之后也可能生意外。”
应逐星沉默下来,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仍是没有听进去。
“我年轻的时候啊,也见过一个跟你一样情况的学生,不过不是我带的,是我同事带的,”徐崇说,“他父母无法接受他眼盲的事实,固执认为自己家孩子得是最好的,所以交了昂贵的择校费送进一中来。你不一样,你是主动来的。”
徐崇坐在他身边,看着操场上一块块正在训练的方阵。头顶明烈的阳光忽闪忽闪,见应逐星没有说话,徐崇继续说。
“他来到学校之后,因为眼睛的情况,非常畏手畏脚,平时也不敢离开座位,活动也不会参加,一年没到就走了。你知道吗?你跟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应逐星终于开口:“什么极端?”
“他是害怕被别人看到,默认自己是异类,所以处处小心,”徐崇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呢,是太想向别人证明自己了,好像非得干和正常人一样的事,才算是正常人,这可不对。”
应逐星顿住。
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以来,应逐星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想追赶上荆平野,想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想等到有足够底气的那一天去佐证自己。
……简直像个叛逆的初中生一样要面子。
但是徐崇说:“有时候明白自己的极限。量力而行,尽力而为我,这不是丢脸的事。毛毛躁躁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反而容易出岔子。这回摔着鼻子,下回摔了胳膊,再下回摔了腿,那还要不要生活了?”
应逐星卸了力气,半晌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之后的军训,应逐星没有再参加一些可能出现危险的项目,只参加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训练。
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荆平野,荆平野一般来的时候也是训练休息的时候,加上血迹都清洗干净了,压根现不了。
结果晚上一起去洗澡的时候,荆平野闻到了血味,乍一下看到了裤子大腿处沾的血,惊恐道:“你受伤了?”
“没有。”应逐星下意识否认。
荆平野大声道:“屁!你是不是打架了?”
应逐星有点想笑:“我和谁打架啊?这才刚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