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秒的僵持后,姜蝶咬了咬牙,上了车。
结果,蒋明达却像感觉不到姜蝶存在似的,又自顾自闭上眼,只是那手指还在惯性地拨着核桃,提醒着别人他根本没有睡着。
非常有压迫式的进场。
姜蝶静悄悄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蒋阎这件事。
最后,她决定见完看看情况再说,现在说也是徒增他担心。
车子在这片寂静里往前行驶,停在了一家曲径通幽的茶馆门口。
姜蝶率先下了车,茶馆门口早有人迎接,将蒋明达从车内扶下,毕恭毕敬地迎着他穿过栽种了竹林的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包厢。
姜蝶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等蒋明达入座后,她还保持着防备的站姿站在门口。
两人之间的姿势,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完全复刻了当年他们之间的初见。
只不过那个惶惑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身材拔高,姿势挺拔,神情也不再充满紧张,而是一种决定单刀赴会就不再忐忑的英勇。
蒋明达瞥了一眼她的神色,笑道“和当年很不一样了。”
姜蝶一愣“你还记得我”
“我虽然老了,可没有老糊涂。”蒋明达眼睛微眯,似在回忆,“你会遗憾当年我选了他,而不是你吗”
姜蝶毫不犹豫地回答“并不会。”
“哦是吗。”他话锋一转,“所以你和蒋阎在一起,就只是巧合”
“不然你觉得是什么呢”
他转而问“其实你们的人生在菩提种分化的时候就已经分道了,如今何必再凑一起”
姜蝶平静地回答“如果人生是由菩提种决定的话,那么我的人生早已经停滞了。可如今,我依旧完好地站在你面前。决定人生的是我自己,不是菩提种,更不是你的三言两语。”
蒋明达沉默地饮了口茶,神色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不再绕圈,开门见山道“你有这种魄力,我很欣赏。对你的人生来说,这种态度确实有挺大用处。但对于蒋隆集团,你有多大的能量呢我已经无子嗣,蒋阎要找谁都是他的种,说实话我没什么太大兴趣。但他既要接我的班,他更适合对集团有助益的女人,而不是你。”
闻言,姜蝶的平静无法再维持下去。
她上前一步,忽然在蒋明达面前坐下。
蒋明达微微蹙眉,注视着姜蝶忽然撩起半边裙子,露出大腿上的那个蓝色蝴蝶刺青。
她指着这个刺青说“在这块刺青下面,原先是我的胎记。”
“所以”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了我的亲生父母将我抛弃这件事。我用蝴蝶掩盖胎记,是想告诉我自己,我可以主宰我自己的人生。别人都不能,包括我的父母。我同时也接受了,他们并不爱我这件事。”
“亲生的父母尚且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残酷,那么你对非亲非故的蒋阎只将他看作是巩固你人生和你集团的一种工具,我也完全理解。”
蒋明达听完她的话,一直耷拉的眼皮慢慢地掀了一下,正眼看向她。
“可这就意味着养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注定了冰冷和利用吗我只能跟你说,我妈姜雪梅和你完全不同。她没钱,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庞大的集团,但她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她。爱人是人类最珍贵的本事,你是堂堂集团创始人又怎么样呢,根本比不上一个家政妇。”
蒋明达的视线带上怒意,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听前面还以为小丫头片子活得够通透,到最后都说的是什么爱”蒋明达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降下心头的火,“爱人是神的权利,不是人的。”
姜蝶的面前的茶盏也凉了透,她抬手一饮而尽,直视蒋明达。
她说了一段话,随即抛开茶杯,潇洒地起身而去。
院落里竹影被风摇晃,沙沙声是这场对话最后的余音。
蒋明达和姜蝶私下会面这件事,姜蝶还没来得及告诉蒋阎,他就知道了。
彼时,他在酒店接待完一个客户,刚把人送走,蒋明达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出来。
蒋阎诧异地接通,看见视频那头的背景,是在蒋明达常去的茶室。
“父亲”
即便隔着屏幕,蒋阎也能察觉到蒋明达的脸色非常差劲。
这很不寻常,他出声就更加谨慎。
蒋明达嗯了一声“没打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