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義孝站在門口,摳鞋底的泥巴,不發一言。
蘇母道:「從小我就覺得你是個有用的,比你三弟有出息多了。現在一看果真是這麼回事兒。」
「你不想過繼希望,就不過繼吧。娘當初也就隨便一說說,你也犯不著記氣。」
見沒人答應,懷柔政策不起作用,蘇母抹了抹眼淚,嘆了口氣。
「你爹病了。你不認我這個娘,總得認爹吧。」
果然有效。
蘇義孝問:「什麼病?」
「前頭變天,得了風寒,昨兒老毛病又犯了。我今天來就是給他抓藥。」
蘇希錦垂下眼皮,方才說是看蘇希雲,這會兒又抓藥了。
蘇母還是跟以前一樣,嘴裡當真沒一句實話。
「你不認我這個娘,我也看開了,但你爹自小待你極好,如今他生病了,想見見你。」
她說得真誠,表情無懈可擊,蘇義孝和林氏原本就遲疑。如今就信了一半。
蘇母眼睛一轉,「我也知道沒臉見你們,但你爹說的話,我不敢不聽。我就是個傳話的,你爹說你今兒中午去,晚上就回來。」
這般退步,蘇義孝信了,與林氏兩人俱看著蘇希錦,想聽她意見。
畢竟整個家裡實際是她說了算。
蘇母見狀,又哀聲對著蘇希錦道,「你祖父也想看看你,他以前最喜歡你了。」
「我是不能去看叔祖父了,爹娘你倆想去便去吧。」蘇希錦心頭嘆息。
估計去了也沒好事。
見她鬆口,蘇義孝兩口子放下心,帶著糖和點心跟著蘇母回了向陽村。
又一人在家,蘇希錦找了本書翻看。
天氣冷,加之下雪,上午紅宅派人來說停課,所以最近她空閒時間較多。
「小姐中午想吃什麼?」商梨問。
蘇希錦看了看天色,「中午不在家吃,你先隨我去一個地方,然後過我外祖母那邊。」
她讓商梨找了一床棉被,和幾件入冬的衣服。由下人提著去到書店。
「那位哥哥還沒來麼?」她問書店的老闆。
「沒呢。聽說這次她娘病得不輕,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蘇希錦皺眉,「老闆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嗎?」
「城東,黑薯巷,進去最裡面那個小房間就是他家。」
黑薯巷是條小巷子,巷道烏漆麻黑,寒冷的天也掩蓋不了巷子裡的臭味。
商梨護著蘇希錦小心翼翼在巷道行走,身後的下人提著棉被和冬衣。
一盞茶功夫,便到了巷子最裡面,兩人環視一周,都沒看見書店老闆說的小房間。
「別是有錯了吧?」商梨問。
「應該不可能,就只有這一條道,」蘇希錦道,說著便看見巷子最裡面的房間外面有個小棚子。
「會不會是……」她上前去,果然在裡面看見一位躺著的女人,身上都用破布包裹著。
女人形容枯槁,顏色憔悴,顯然病入膏肓,十分可憐。
她旁邊的地上,有用石子寫著一些字。字跡工整鋒利,蘇希錦一眼就認出是書店少年的字跡。
「先給她蓋上被子。」蘇希錦道。
她將冬衣墊在女人身下,而後給她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那少年還沒回來。
「真是可憐,病成這樣了,都沒人照看。」商梨目露憐憫,「聽義父說,當時他就是在這樣子的天氣撿到我的。」
「人應該是去請大夫了,」蘇希錦道,「她在發燒。」
商梨便在棚子裡找了個水壺,準備燒開水。
正在這時,少年回來了,「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他看著主僕三人,神色警惕。
「我來給你送點被子,」蘇希錦道,見他手裡提著藥包,就知道他剛去藥鋪回來。
「你去買藥了?」
「是你?」少年顯然認出她來,「多謝。」
他說著將藥倒進瓦翁,坐在地上煎熬起來。
一身薄棉襖,雖然破舊不堪,卻很乾淨。
「我家還有間空房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你娘一起住過去,待冬日過去,便可自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