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驶离佛罗伦萨时,夕阳将天际染得昏黄,云层色彩绚丽地翻涌着,带来一场无人欣赏的落日。
佛罗伦萨的落日,沈流云曾在米开朗琪罗广场画过。
那幅画后来被他放工作间挂过一阵,闻星有次在画前驻足,随口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佛罗伦萨的另一个名字吗?”
翡冷翠,由意大利语Firenze音译而来。
他现在知道了。
他分心别过脸,目光眷恋地落在闻星的睡颜上。
那位将佛罗伦萨翻译为翡冷翠的诗人为这座城市而留下的诗句,此刻如同一条河流在他心底缓缓淌过*: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作者有话说】
*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
第59章59·平均律
闻星其实并未完全睡着。
尽管汽车行驶平稳,车内温度适宜,但由于驾驶座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让他没有办法完全忽略。
他的手指勾着小毛毯的边缘,忍不住想,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仅坐了前任的车,还跟人置气。
或许他昨天根本就不应该答应要坐沈流云的车。
也不知道沈流云如何看穿了他的装睡,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沈流云的声音:“要听歌吗?”
再装下去似乎就有点太不礼貌了,闻星很轻地“嗯”了一声,有点想听巴赫。
沈流云仿佛听见他的心声一样,向他确认:“巴赫?”
一时之间,闻星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是何感受,原本确信无比的事都变得动摇。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沈流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不了解他?
舒缓的钢琴曲从音响里流出,顷刻间填满整个车厢,闻星的心里也随之晕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是c大调前奏曲与赋格,巴赫《平均律钢琴曲集》的第一卷第一。
平均律这种律制在自然律的基础上,将原本一个八度的音程等分为了十二个半音,让转调变得更灵活。巴赫将这种律制应用于二十四调,旋律精美、复调玄妙,被誉为音乐的全部与终结。
习琴的过程中,闻星身边不乏认为巴赫的平均律过于刻板的言论,但他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巴赫平均律中的曲调回旋有着独特的韵律美,像是礼服领口一圈精致优雅的蕾丝花边,由古老而复杂的手工技艺制成,将许多系着细线的棒槌来回穿梭,绕了一圈又回到原位,严谨有序的编织。
从何处开始,亦在何处结束。
在悠扬柔缓的钢琴声里,闻星逐渐萌生困意,这一次真的睡了过去。
闻星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正在行驶的这段路没有路灯,唯有亮白的车灯映着前方道路,把路面照映得像河流。
世界变得好安静,不知要流向何处。
导航传来提醒,告知他们即将经过布伦纳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