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是芙兰·萨维尔吗?”他问。
谢镌之双手下意识一紧,金色的瞳孔中泛着某种一闪而逝的挣扎,而后又茫然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储存器的状态,才轻声喃喃说:“……我很爱芙兰。”
路西斯看着他。
面前的人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瞬间激动起来,顷刻间扯上路西斯的衣袖,抖着唇说:“喂莱德,你记得吧?!六年前我说过的……我很爱芙兰,芙兰……”
复又自己瘫倒回去,像是骤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死了。”
路西斯“嗯”了一声。
机械小球看了看两人,顿时决定不出声了。
“所以这里面的,就是芙兰·萨维尔的意识。”
谢镌之下意识道:“不是。”
他摩挲着意识储存器的金属外表,动作间带着自己都没有现的珍视。
路西斯见过很多这副模样的同僚,疯狂的、喃喃自语的、形容狼狈的、情绪崩溃的。
几乎所有同僚变成这样的祸因都是基因本能,他以前觉得谢镌之或许不会,但在对方十二年前说出以“我遇见了一个人”为开头的话题时,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了。
释律者的业余生活寡淡如水,在进入双向选择的特殊时期之前,所有人都对宇宙污染之外的任何事漠不关心。
就像冰冷的、只知道工作的“机器”。
其中一代尤甚。
诞生于星云中的那些释律者,好像天生就缺少爱人的神经,别说情感,就连情绪都几乎没有。
宇宙在创造这批特殊的生命时,好像在很赶时间,在快要完工时才突然想起还没给释律者安装上情感模块,所以后面又一股脑地给了出去。
二代虽然好一些,但也和一代一样受制于基因本能。
路西斯只是和谢镌之偶然相识。
数年前,两人因为巧合被安排了两次同程的巡航,期间解决了十七个占据主航道的污染源,说上了三句话。
——长官,前方检测到宇宙污染源。
——准备清除。
当时的谢镌之正准备按下巡航舰的能源炮控制器,结果有一架民用飞船突然闯进了射程里,谢镌之完全没有动容,路西斯却抓住了他正要按下的手。
——请等等,长官。这里还有民用飞船。
就这么三句话。
谢镌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的路西斯刚加入释律庭不久,还以为是谢镌之不满于他身为下属却干扰指令,后来他才意识到,所有的一代都是这副样子。
漠然、寡言、冷淡。
虽然他自己的话也不多,但是在释律庭的一代同僚中,居然还是算聒噪的。
——或许一代之间就是机器和机器的相处模式呢?
一起工作,但绝对不一言。
因为没必要。
就是这样的谢镌之,在六年前的某一天,找到了他在整个释律庭中最能倾吐话语的某个人——只共同巡航两次,总共说了三句话的路西斯·莱德。
那时候的路西斯谋划着联系法厄弥斯的事情,正巧被他撞见,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或许会触及整个释律庭的利益,他绷着身体,如临大敌地看着谢镌之走到他面前。
……庭里现了?
谢镌之是来清算他的?
在路西斯冷眼警惕的注视下,谢镌之开口了。
【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叫芙兰,是第五星系的皇女。】
路西斯看着谢镌之的样子,他的面色依旧如往常平静,眼里却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说不上来,用oo3的话来说,那时候的谢镌之心情好到不像个释律者。
路西斯也才意识到,往日里能被一代轻易现的小动作,谢镌之却完全没有察觉。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亢奋里,虽然这种亢奋在路西斯看来也就是神色多了一些柔软的情绪,可这已经足够谢镌之沉浸其中。
路西斯被迫听了半个小时,关于谢镌之眼中的芙兰是什么样子,以及他这位上司的心路历程。
【她说很感激我从宇宙污染中救下她。】
这不是职责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