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见他开始解领带,她还是?悄然红了脸。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她别开了视线。
别开视线也知?道他在看她,似笑非笑,了然的神情,聪明人的那种讨厌脸。程音觉得他真的很讨厌,居然还站着不动,只?好伸手轻推他。
季辞笑了一声。
他将领带缠在喷头支架,嘱咐她进?浴缸时千万小心,领带他系牢了,挂在这里可以?供她借力。
“要是?有什么需要,大声叫我,我就在门口。”
“知?道了。”她专心致志观察泡沫的生成?。
“真不用帮忙?”
“现在不用,”她用手指拨弄热水,发烫的却是?耳朵,“你先出去吧,帮我关上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可怜巴巴,带了点恳求的意味,他才?开恩移动尊脚,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单是?跟身后的那排扣子搏斗,就花了她足足十分钟。
程音从那件美丽刑具中脱身,努力爬进?了浴缸。肌肤被细腻泡沫温柔包裹,她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上一次泡澡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应该是?在初中吧,她跟程敏华一起到古北水镇玩耍。总之那次没有季辞,他对于“玩水”从来敬谢不敏。
母女俩泡温泉到半夜,头发半干半湿,她牵着妈妈的手,在空无一人的小镇乱转悠。
林音同学在晚上基本看不见,但她走得很自信,因为知?道程敏华绝不会让她摔了。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程敏华说,总有一天会让她亲眼看看,北半球最知?名?的猎户星座。
也是?个会画大饼的,不愧是?亲师徒。
不该想?起程敏华的,上好的心情又一次转为沉重。
三哥待她如此细致周到,恐怕也是?出于这点师徒之谊,和她本人没有太大关系。
季辞缺乏母爱关怀,对程敏华充满孺慕之意,程音一直知?晓。
她本以?为他是?孤儿,因此才?渴求家?庭温暖,近来得知?了他与傅晶的关系,又觉其中隐情复杂,恐怕比单纯的孤儿还更?伤痛些。
总归他把程敏华当做母亲,季三之名?也因此而来——程家?同辈还有另外两个表亲,排下来季辞正?好行?三。
她一直叫他三哥。
而他一直把他当妹妹,无论她怀有多少非分之想?,做出多少非礼之举。
直到最近。
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程音一直试图复盘,始终复不明白。
可能一切起始于那两次病中的纠缠,量子纠缠一旦发生,从此再?也拆解不开,这是?科学规律,当然不容违背。
或者就是?单纯的身体吸引,这也不无可能。
程音斜眼去看浴室那扇落地镜,镜中的女人被热水泡的红粉菲菲。并非她自恋,镜子客观地反映了事实,女人曲线柔腴如粉红软玉,恐怕莫迪利安尼的妙笔都难以?绘成?。
很少有男人在面对她时,能够不动邪念。
当年的事不能作数,她那时候只?是?个单薄的纸片人少女,脸孔再?漂亮,都和漫画没有太大区别。
哪有现在活色生香。
程音背靠着浴缸,将伤脚尽量抬高,红紫已经消退,仅从外表来看,她雪白玲珑的脚腕仿佛完好无损,是?玉雕的艺术品,会有无数狂徒愿意跪地只?求一吻。
她若是?想?,确实有点颠倒众生的本钱。
可惜她从小到大想?颠倒的,只?有一个人。
泡沫渐消,浴缸中的水也逐渐变冷,程音做了几番心理建设,仍然没有勇气主动出声。
这跟索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她有些焦虑地等待,手指无意识地拨弄水花,终于等到门被敲响,季辞在外面喊了一声“知?知?”。
当然不能应答,她立刻闭上眼,仰头靠在了浴缸上——她知?道这个角度能展示柔美的颈,圆润的肩,似隐若现的胸。
她知?道自己怎样看起来最美。
门开启又合上,脚步声停在了浴缸旁,程音等了又等,心跳得厉害,到底按捺不住睁开了眼。
直接与他视线相连。
其实程音起这个头时,心中并没有一个成?型的计划,那只?是?一种冲动,来自最近新长出的贪欲,混杂了经年的不甘心。
三哥是?一道她从未解开过的证明题,最近突然有了新进?展,她当然忍不住想?要证明。
具体证明什么她甚至都没想?好,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战场,就在此刻,他们短兵相接。
此刻当然不能退缩,必须临阵御敌。程音脑内疯狂在播放那些史上著名?魅惑女性——埃及艳后、叶卡捷琳娜、苏妲己,想?象她们如果处在她的境地,将会如何应对。
反正?……肯定不会慢慢往下滑落,将自己更?深地藏进?浴缸的泡沫中。
程音内心对自己有多唾弃,表面就有多镇定。
从季辞的视角,这一幕估计颇具喜剧色彩,某人面无表情沿着浴缸往下滑落,直到水和泡沫淹过她的口鼻,还如忍者一般坚定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