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茶壶在我们中间漂浮着移动,绝不允许我们谁的杯子里水位下去一点。覆盆子味的馅饼做得小小的,一口一个,我没一会儿就把面前这盘吃完了。
然后另一叠装着馅饼的碟子在空气中飘飘忽忽地飘到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塞德里克将他身边的轻轻推了过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魔杖对帐篷点了点。
帐篷立刻变成了透明的——我们像是真正盖着星空这张被子,躺着土地这张床,周围微光浮动,星星们蜂拥在天空这片花园里。帐篷好像不复存在了,我们闻到土地和空气潮湿的气息。
有小动物们会从我们帐篷旁边经过,它们探头探脑的,但绝不理会这个生命中的过客——哪怕这是个庞然大物。它们只看了一会儿,就溜走了。
很难形容此时的感觉——我从小就为此深深着迷。我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也不知道是它们太沉重而被留在了地上,还是我的灵魂已经迫不及待落入荒野。夜色很深、很重,帐篷外偶尔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再远处还不时有未知的长啸。
飞萤虫也会晃晃悠悠地飞到我们帐篷上停驻,分不清它们和星星究竟谁更明亮一些,明与暗的美妙色泽在今夜交织。
在每一个夜晚交织。
没有人说话,大家好像累了,又或者醉了。我从半梦半醒中醒来,才发现他们好像都睡着了——在各自的垫子上,苏拉就窝在我旁边,蜷缩成了一个圆。
这样一醒,我突然没什么睡意。蹑手蹑脚爬起来,我想出帐篷坐一会儿。
一出去,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一只本来徘徊在我们帐篷外的年幼的四角鹿被我吓得腿一软,但很快它又站起来,跑开。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成年四角鹿从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声音,估计被孩子突然消失吓坏了。
我什么也没想——在这样的环境下,脑子怎么可能还有杂念?它们都消失了,被这样的夜色、被与朋友的相伴洗涤干净。或许它们还会回来。
但等今夜过去。
“睡不着?”身后突然传来塞德里克的声音,他在我身边坐下,还带了一个披肩出来给我盖上。
“谢谢,”我接过来,“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了。”
“我也以为。”
然后我们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这并不常见,我从来都是话多那个,但今晚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话题。
“维拉,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塞德里克突然说,“还有上次去罗马尼亚——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两次‘旅行’,我想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自然和生命,永远都有让人无法忘怀的魔力。”我说。
“我爸爸在神奇动物管理司工作,我小时候总以为他的工作能把我带上,”塞德里克笑了笑,“但是都不可以。”
“他会回来和我描述他去过的地方,他管理的神奇动物——哦,还有无聊的,重复千百遍的,临时给不小心见到神奇动物的人施遗忘咒。虽然那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活儿。”
“他说这简直是他最熟练的魔咒了。”
我们都笑起来。
“你喜欢神奇动物吗?”我问。
“喜欢?我不知道,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塞德里克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以后会从事什么工作。”
“这还不好想吗!”我开始掰手指头给他算,“你魁地奇打得那么好,以后去做职业魁地奇运动员也可以呀,就算不行,教小孩子,组建一个低龄魁地奇世界杯绰绰有余了;你成绩那么好,魔法部肯定抢着要你,到时候你就选哪个悠闲一点的……”
“我觉得你适合去魔法法律执行司,做傲罗和执行官的你肯定帅呆了……国际魔法合作司也适合你,上哪里去找形象那么好的外交人员呀?”
“如果你喜欢神奇动物,进神奇动物管理司也可以,我们里应外合……不是,互通有无。”
“或者魔法体育运动司?去管……”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打断了我滔滔不绝的话头——果然,话痨如我,再有氛围,我也是安静不下五分钟的。
随着我话头一起停下的,还有我的脑子。
“有一只飞萤虫落在了你头发上。”他声音那么轻,清凉湿润的风一吹,就飘散了。他收回手,那只飞萤虫居然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真好看。我发散天际地想。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嘉德利堇。”塞德里克突然说。
“……什么?”
“嘉德利堇。你的眼睛……像它的花蕊冒出的火焰……”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
但晚了,我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好像那只飞萤虫不是落在他手上,而是我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恰到好处,再也无法复制的夜晚,无法复制的对话。就连飞萤虫都是那么恰好,它落在他指间,照亮他的面容。
也照亮他深邃而温柔的灰色眼睛。
却在我心底掀起狂风巨浪。
很久以后我才想起来。
我喜欢上他的这个晚上没有月亮。
番外一【塞德里克】01
如果要塞德里克用现在魔法界最火的“用动物、花、颜色形容你的爱人吧”这个问答去形容诺维拉。
他会毫不犹豫地说:“灰飞马、嘉德利堇、深蓝色。”
有些人听起来会觉得很浪漫,但有些人觉得很敷衍。
“灰飞马不是维拉的守护神吗,还有深蓝色,就是维拉眼睛的颜色呀!”凯瑟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