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舶点头,能自己走路,就是步子有点儿晃,站不稳,上楼梯要扶着墙,手臂撑着墙壁的力气很大,身后只有手电筒的光,微弱的光线却将男人手臂上的青筋描绘得分外明晰。
原以为这栋房子在凌意舶的记忆中已经淡化了,可他轻车熟路得像回到了自己家。
摸进楚漾的房间,凌意舶的手在吊灯开关上停留了下,没按下去,很自觉地趴到床上。
看他这么宾至如归,楚漾又气又好笑,凌意舶这人天生适合当狮子,总习惯为自己规划出一片不可侵犯的领地,对任何人和事都有这个脾气。
拧开木制小台灯,他给凌意舶添加了点光源,哄似的道:“你先乖乖待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满脑子都是凌意舶说的,训狗第二步,要给点吃的。
意思是,填饱肚子会让a1pha舒服一些?
但是给凌意舶喂吃的一直是件麻烦事,这少爷吃什么都带着笑,有不爱吃的也不明说,总之楚漾买什么他吃什么,但只要楚漾开口问了,他又提要求,什么荷包蛋要溏心的啦,什么泡面要泡得不软不硬啦。
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刚刚转过身,楚漾见凌意舶坐起来了,警惕地回头看去,手臂下意识挡住了门边的出路。
凌意舶后脑勺顶在床边的墙壁上,侧过头看他:“我要真想跑……也只有你拦得住我。”
“那你就老实待着。”楚漾警告他。
“这里安全。换句话说,有你在的地方我才安全,”凌意舶很随意地往后靠,语非常慢,“所以,我没兴趣去别的地方。”
楚漾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借着屋外泄进来的月光,在茶几上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小包泡芙,又放轻上楼的脚步,尽量避免楼梯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凌意舶主动要求来的,楚漾却生出诡异的心虚感。
一是怕森叔往上给凌沣打报告。
二是怕森叔看见他和凌意舶单独待在一块儿。
房子老旧,木制结构导致它常年有股深沉的木质香,仿佛矗立于郁郁葱葱的森林。
其实凌沣有提过要给森叔换房子,但这间房两个人已经住了十多二十年,跟着大老板的日子福兮祸兮,谁都保不齐有被扫地出门的那天,还是完全属于自己不依附于任何人的不动产住着最安心。
楚漾对干到多少年限没有什么要求,更不想以后等凌意舶有了小孩,自己还要围着小小少爷和太太打转,或者再去领养一个孩子为凌家卖命,他目前只想攒钱买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如果可以,再从事点儿自己喜欢的行业。
格斗教练?游泳教练?
还是,平面模特?
这些听起来不太靠谱又合理的建议都是同事们给他提的。
大部分同事从事这个行业都是为了赚快钱,青春饭也就那么几年,很快就过去了。
楚漾人好,脾气好,性子虽然冷了点但都知道他的严厉是为了部下们本身好,偶尔几个人一起蹲在公路边吃盒饭,看远处休眠火山边的绿植与飞瀑,阳光照在瀑布上横跨出纤细的彩虹之影。
部下们问他,楚席,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国,您还会回二少爷身边吗?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少爷从二少爷那边挖来的。虽然大少爷表面上做得不计前嫌,可都听说过两位少爷都不好相处。
楚漾深知人在异乡不得有异心,只说了句:不会。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会与不会的主动权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凌意舶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万不会再将他讨回。
大概是这句“不会”跨越海域传入了凌意舶的耳朵里,所以才会有重逢那天对方那样厌恶的神情。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准,凌意舶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楚漾想过趁还年轻,早一些辞职,又深知自己与森叔、与集团的关系甚密,在危机度过前根本脱不开身,而凌沣又实实在在供他念书上学,和森叔一起给了他第二种人生。
尽管这样的人生,他并不明白是否是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