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礼那日,顾云筝商量了霍天北,只让他请一些走动得较为亲近的人过来。本就时常倦怠,实在没精神应承不相干的人。霍天北自然是满口应下,当日内宅外院只各摆了三桌宴席。
大夫人主动帮忙招呼来客,全程笑盈盈的。往日恩怨有了结果之后,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自心底透着一份淡泊、和善。顾云筝对此喜闻乐见,与她也慢慢亲近起来。
章嫣、简夫人、柳夫人等人前来道喜,少不得去看看顾云筝。都知道她精力不济,也只是笑语几句就道辞。
这日之后,顾云筝安心休养,老老实实地坐月子。熠航为着多了弟弟、妹妹,每日里欢天喜地的,来房里陪着顾云筝,自顾自的和弟弟妹妹说话,常引得顾云筝和堇竹等人笑个不停。
蓝佩仪来过正房几次,一坐就是大半晌,与顾云筝说些家常。每次说想看看两个孩子,堇竹、李妈妈、春桃等人众口一词孩子刚睡着,蓝小姐改日再看吧。
这是大夫人吩咐过这几个人的,顾云筝也默许了她们如此行事。孩子是她心头瑰宝,不了解的人决不能接近。孩子若是出了闪失,她就是将人凌迟也没用。
蓝佩仪住进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早已明白,正房的人个个护主,顾云筝也不是好像与的,平日里温言软语的,作起来却非谁都能消受的。碰壁几次之后,便不再过来了。
随后,6骞曾唤霍天北到外书房,坐在一起下棋或是用饭,蓝佩仪服侍在一旁。
霍天北对蓝佩仪温和中透着点儿疏离。
顾云筝听说这些,不以为意,相信霍天北,才不会胡思乱想。
外面的事,是安姨娘告诉顾云筝的
皇上最终还是如愿了,京城西北已开始修建行宫。照皇上的意思,耗资颇巨,官员们拿不出钱财,默契的阳奉阴违。
宫中风传皇上有生之年怕是都不能有子嗣了太医院几名太医都已确诊,皇上前一两年中了毒,能行人道,却不可能有子嗣。皇上性情愈乖张古怪,行事愈暴虐。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只有清君如常得宠,常陪伴在其左右。
皇上询问过同宗的江夏王、淮南王膝下子嗣的情况,似在打算着过继孩子。也曾亲自召见景宁公主,委婉地询问她怎么还没喜讯。
南疆风波已平息,云笛、袁江接受朝廷招安。只是那边百姓、将士经历过这一番动荡,听闻了皇上种种劳民伤财却不知体恤民情的消息,很多人已存反心,碍于昔日霍天北麾下的几名将领在附近虎视眈眈,才勉强维持着平静。
一步一步,清君把皇上毁了,皇上却还没察觉。
至于江夏王、淮南王,那两个人在封地并不安生,对霍天北成见颇深,若他们因为子嗣得势,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霍天北。
皇上想来也是清楚两个人有着狼子野心,才异想天开地想要景宁公主尽快有喜。有喜之后呢大抵就是要把孩子抱进宫中,说是他的子嗣。若是这样,蒋晨东就能依仗孩子得势,霍天北的好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都是霍天北不能允许生的事,他与内阁联手阻止的话,必然会引得两个藩王、蒋晨东做出绝地反击,朝堂、天下要乱起来了。
终于要乱起来了。
顾云筝坐月子期间,霍天北曾请了马老板到府中,两个人四处转了转,正房的一些东西也都拿去给马老板看了看。
隔了几日,马老板送给霍天北一套文房四宝,霍天北转手给了顾云筝。
顾云筝看了看,是颇有些年代的东西,很珍贵。喜欢,却没留在手边用,只命人收到了库房。她还是愿意用萧让那套文房四宝,写信时总是心绪愉悦。
到二十天之后,顾云筝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身形、精力都如以前,气色甚至更好,不明白为何要闷足一个月。李妈妈与两名奶娘一再规劝,她才勉强答应不出门,只是不时下地,亲自抱着孩子,在室内走来走去。
两个孩子的轮廓一日一日变得清晰,果然如人们所言,长得像霍天北,鼻梁高挺,小嘴儿弧度完美,肤色也从出生时的红彤彤慢慢变得白皙莹润。
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若是襁褓、小衣服一样,她偶尔都分不清哪个是宸晔,哪个是宸曦。都有着与霍天北一样堪称美丽的惑人的眼睛,眸子漆黑,清澈无辜的眼神。她常常会不自觉的一看就是大半晌,看不够的两个小东西,疼不够的两块瑰宝。
可两个孩子也很不好带,一个哭,另一个必定跟着凑热闹。两个一起哭的时候,顾云筝就会心里慌,实在是听不了,揪心不已。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习惯这种情形,想着幸亏有这么多仆妇,若是只有自己,真不知是怎样忙乱狼狈。
霍天北总是每日下午早早回来。他是个偏心的,抱着晨曦哄逗的时候多一些。
晨曦比宸晔娇气、事多,一点点不舒服就会皱着小脸儿哇哇大哭,有时候惹得一群人围着忙碌半晌,也找不出她哭的原因,兴许她就是想哭一阵子,变着法子折腾人偶尔顾云筝真会这样猜测。
晨曦一哭,宸晔也就会跟着哭一小会儿。
反过来,宸晔哭起来的时候,晨曦不消片刻就会哭的满脸的泪,声音比宸晔还大,时间比宸晔还久。
顾云筝为此时常头疼苦笑,可是霍天北喜欢这个娇气麻烦的女儿,爱不释手,还笃定地对顾云筝说“一定是随了你小时候的性情。”低头吻了吻晨曦,还问,“爹爹说的对不对”
顾云筝笑不可支,腹诽他强词夺理,平日里就更偏爱乖巧安静一些的宸晔。
李妈妈、春桃等人真是服了他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居然能够各自偏爱一个,让人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日,顾云筝午睡后醒来,起身下地,随意绾起一头长,穿上了白色夏衫、暗绿色月华裙。
霍天北走进门来,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他管不了她,这些日子也习惯了看到她在室内转来转去。他转到床前,斜倚着床头,看了她片刻,笑着招她到近前,“我们说说话。”
“嗯。”顾云筝应着声,坐到他身侧。
霍天北道“皇上这几日荒淫无度,连续几日的放纵,今日病倒在床。”
“哦,那是好事啊。”顾云筝展颜一笑。
霍天北随着笑起来,“贺冲与我说的不少,可他对我瞒下了宫里那位得宠的妃子。清君也算是你的人吧她在宫里的一番作为,有一些是你的意思吧”
顾云筝默认。
霍天北一面说话,一面无意识地抚着她白色夏衫的衣角,“燕袭离开霍府之后,就如凭空消失一般,我撒出去的人手根本找不到他,连蛛丝马迹也寻不到。这个人不简单,你要他出去做什么事了”
顾云筝道“不会是于你有坏处的事。”
霍天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于我的好处坏处,你能分辨的清”
“我只能以我的想法来分辨。”顾云筝平静的看着他,“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权臣你这样的权臣,或许能保自己一生无虞,可是后人呢一生威风八面,死后被挖出来鞭尸的权臣不是没有先例。难道你要孩子受你连累,经历腥风血雨你这样的人,大抵是没人愿意为你沉冤昭雪的。”
霍天北轻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