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谁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呀?”余纳在开车,转过脸问他。
“银行的。”计延宗按灭手机。
很奇怪,她从来只往里面存钱,一次也没取过,深更半夜这个时候,取钱做什么?
“师哥会开车吗?”余纳又问。
“没学过,”计延宗想着那条短信,“眼下也考虑不到买
车。”
有点古怪。她那时候一直打电话找他,突然就不找了,刚才酒吧门前那个背影有点像她,现在她又把钱都转走了。明明说好了一起攒钱付首付。
“没车也可以先学呀,我教你!”余纳笑嘻嘻的,“我知道西郊那边有个空地,好多人都在那边学,明天我上完课接你过去。”
“明天可能不行,”计延宗笑意温和,“我得去买实验材料。”
“那我送你去吧,免得你每次都挤公交,多累呀!”
“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吧。”计延宗推辞着。
多不公平呀。有的人天生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比如他,要连续几年专业第一,才能跟现在这个导师,而余纳,只需要有一个好爸爸。不公平。然而人从一生下来,就毫无公平可言,像他,像明雪霁,都是生而落在低处的水,哪怕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也还是太累。
捷径不是没有,就在一念之间。
车子穿过夜色,计延宗沉沉地想着。
第二天一早,明雪霁接到周慕深的电话:“你不用坐车,我来接你,元总要带你去见W公司的人。”
他语调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李莉那边你不用管,我跟她说,这事要是成了,以后你直接对我负责!”
一个小时后,明雪霁坐着元贞的车,去北郊山庄。
那是元氏的产业,W公司的代表近期到A市考察就住在那里,想拿到分销权,也需要他的首肯。
周慕深
很想跟着一起,但元贞拒绝了,只要她一个人。
“好好表现,等拿下这个case,李莉的位置就是你的。”周慕深临走的时候悄悄给她交代。
明雪霁猜测,他大约认定了她跟元贞有关系,但她跟元贞,又实在没什么关系,解释也无从解释,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尽力做好眼前的事,拿下这一单,今后的事,今后再说。
毕竟昨天夜里,她已经推翻了从前的自己,那就索性全都放开,放手去拼。
“进去后不要拘谨,该说什么大胆说。”下车时元贞交代。
明雪霁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山庄。
商务谈判,一向是直入正题,背调做过无数次,明雪霁胸有成竹,只是有一点,对方只略懂几句日常交流的中文,一旦涉及到专业词汇,自然而然就说起了英文,明雪霁犹豫一下,元贞接过了话头。
他们交谈着,流畅地道的发音,有些词汇明雪霁能听出不是英语,但她所知有限,也不知是法语还是什么,便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默默听着。
小镇做题家,卷面成绩可以很高,听力也许不错,但口语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关隘。读书这四年她也很想弥补一下,只是舍不得花钱,最后只能跟着网课视频练,效果并不很好。
眼下她听得懂他们说的,但苦于说不出,也许是不敢说,怕发音不好,惹人笑话。
元贞却突然递过来一句话茬,两双眼睛一
齐看她,明雪霁心里砰砰乱跳,于窘迫中突然生出孤勇,开了口。
自己也能听出来发音有多糟糕,声音还打着颤,奇怪的是并没有人笑她,他们又继续说下去了,偶尔还会让她插一句嘴,手心里出了汗,慢慢又干了,明雪霁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就报个口语班,从今往后,她也要好好投资一下自己。
从山庄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依旧是后排并坐着两个沉默的人,元贞这次没有抽烟,眼睛望着窗外,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子穿过山间道路,飞快地往南驶去,元贞回过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已经不住那边了。”明雪霁客气着,“谢谢元总。”
行李不多,那些旧的破的不合时宜的都已经扔了,剩下的装了一个大箱子,早晨趁着周慕深的车子带去了公司,附近就有公寓,待会儿先找一个住下,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
至少今天,她不用再苦哈哈地挤地铁,今天夜里还能睡个好觉。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有那么多不一样的路,她可以一条条都试试,将来,还长的很呢。
元贞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车子穿过环线,停在写字楼底下,元贞放下车窗:“明小姐,如果方便的话,最好练练口语,今后还会用到。”
“我会的,谢谢元总。”明雪霁回头看他,鬼使神差的,笑了一下。
元贞转过头。
一周后。
明雪霁走出写字楼,
有人在叫她:“簌簌!”
计延宗快步走到近前:“你怎么回事?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昨天我去你家,说你退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计延宗,”明雪霁看着他,“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