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沉默一瞬,没说话。
马车停在偏院里,两人上了马车,春山挥鞭将马车赶出了王府。
沈晏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那里,细雨在灯笼的映射下如断了的丝线一样闪着细微的光。
“春山,若殿下真的让你杀了我,你会杀了我吗?”
春山道:“属下不知,没到那个地步,我不知道剑横在你的脖子上时我能不能狠下心来。”
“可我现在又知道了。”春山偏头看他。
“嗯?”
春山扬起马鞭抽了一鞭,那马便撒了欢一样往前跑。
春山淡声:“我不知,我不懂,我猜不到未生的事情,可主子能。”
“主子能将我看透,猜透,他不会让一个真的会杀你的人去杀你的,所以真的将剑横在你脖子上时,我一定是下不了手的。”
沈晏垂了眼,雨滴落在长长的睫毛上,若晶莹剔透的泪水。
“别让你死。”春山又道,“王爷昏迷了十日,醒来后对我说,别让你死。”
沈晏望着漆黑看不清前路的夜空,当日他问了萧彻一十八次“你是不是疑心过我”,而他,这五年来却一直深信不疑,萧彻会杀了他。
“你也一样。”春山道,“你也知道王爷不会真的杀了你,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爬墙头还……”爬床。
“……”沈晏苦笑,“我没有,我一直相信云翊会将我千刀万剐的。”
春山:“不,你有。”
沈晏:“我没有。”
春山:“你有。”
沈晏:“没有。”
春山偏头,瞪着他:“有。”
“……”沈晏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穿透雨幕给凄冷的夜色染上了温度。
系统:“你笑什么?”
沈晏红着眼眶,眼中却染着笑:“殿下说得对,到底是殊途同归。”!
()
萧彻屈膝,双手撑在身后,望向远处:“懂你
()想要的是什么了。”
冷宫里的皇子连狗洞都钻过,他要的是目的,是结果,却忘了,被娇养着长大的少爷要的是尊严,是骄傲,是抛开一切毫无理由的信任和顺从。
沈晏撑着下巴看着他:“那殿下当时有没有疑心过我?”
萧彻摇头:“没有。”
沈晏便撇嘴:“谁知道呢。”
“你确定你没疑心过我?”
“我确定。”
当沈晏第一十八次这么问的时候,萧彻举手对着那炊饼一样的月亮道:“我萧彻对天起誓,此生,绝不疑心沈晏,若违此誓……”萧彻转头看沈晏:“你说该当如何?”
沈晏想了想:“若违此誓,那殿下,便……秃头做和尚吧。”
沈晏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彻却认真举着手指天誓:“此生,我萧彻若疑心沈晏,便……”
沈晏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手指竖在唇边,弯了眉眼:“嘘,殿下别誓,我信你便是。”
……
忆起旧事,沈晏在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
只因,那件事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被沈晏反复提及,他总是扬着眉看着萧彻:“殿下莫不是又不信任我了?”
每每一句话便会让萧彻哑然无言。
沈晏当那只是一件寻常小事,将其当成一种趣味,还会趁机去摸萧彻那如缎子一样的黑:“殿下莫不是想秃头做和尚了?”
看到萧彻无言妥协,沈晏便会心满意足,洋洋得意,甚至觉得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如今想来,那些年说过的每一句都像在虚空中悬了多年的利箭一样扎在了心窝上,疼的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五年,是不是每当萧彻疑他一分,那些话便会在萧彻耳边回响,你怎可疑他?你怎可疑他?
可,他凭什么不能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