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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爱莲我配(第1页)

他们就憋着这话问我呢。

我的感情经历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但要承认,我是第二次结婚,但我现在这位先生,他是头婚。头一次离婚的原因很复杂,结婚的时候我也比较冲动,还是个2o出头的小女孩,被骗了。结了婚之后,我才现他有暴力倾向,喝酒之后打我,我说话抱怨两句也打我,那段日子非常阴暗,我都不愿意再回忆。我又离不开他,因为我没钱。

柴磁那个时候很小,他在一边玩,我在一边哭,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以泪洗面,后来我就不哭了,因为他进去了,罪名是打架斗殴,不是打我。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可是我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垃圾,这会影响他的“自我”的塑造。虽然是个悲剧,但是我觉得那是老天爷在眷顾我,帮我解决了那只猪。唯一的困难是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自力更生的办法,刚好柴磁去上了幼儿园,我就去日本料理店打工,遇到了现在的先生。

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柴磁很坚强,同时也很脆弱,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我不想跟他说关于他生父的事实,是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一套故事模型,我再怎么说,他都不会信。加之我们已经和他生父那边完全断了联系,连姓都改了,更没有必要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们告别的那些过去,就像尘埃已经随风飘荡而去,个人加上什么故事那就是个人的事了。

我在窦宓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疲惫的家庭主妇、浓密的愁绪、无法与人交谈的憋屈。她需要一个出路。好在她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她还有三个孩子,还要读书,还不能自己挣钱,所有人都在消耗她。她就是当年的我。柴磁也在消耗她,我明白,我自己的孩子我最知道。我的孩子是个聪明孩子,精力旺盛,但是注意力不会停留在一个点,哪里有趣他就去哪里。他原来在国内上课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被老师批评。后来我跟藤木带他出去以后,他才渐渐可以被满足无底洞一样的好奇心,才能学有所成。

好在一个点只要足够有趣,就能够持续吸引他的注意力。我儿子心软,他不会故意伤害谁,但是他经常让人感觉被上海。我现在就怕我儿子将来会伤害这个可怜女人。他女人可多了,不是我自卖自夸,他是真有钱,又帅、又高、性格又好。用现在年轻人的话就是高富帅。国外我不好说,国内喜欢他的人那真是可以排队了。其实我想说,他的优点都是遗传我的,如果有什么具有伤害性的缺点,那肯定就是遗传自他生父了。

那天窦宓问我柴磁是不是中日混血我就知道柴磁又开始好奇了,但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柴磁的父亲被判处了终身监禁,基本上属于社会性死亡了。家丑丢人,我一时慌了神,就随便应付了她一句:嗯,是。估计她回去又要跟柴磁嘀咕了。

回到房间,藤木已经换好睡衣了,他盘腿坐着,在进行寝前打坐。我突然觉得他好可爱,对社会,对我毫无伤害性,总是让我很安心。他就像一阵风,像一颗圆圆的石头,光滑地融入了我的世界。我想起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样的“光滑”,总是一个人来,总是坐相同的位置,如果那个位置有人,他就站在门口等,永远都是一碗乌冬面,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叫他乌冬面。

在遇见他之前我以为男人都是会打人的,都是会出轨的,遇见他以后我才知道,人也可以活得那么寂静又那么有趣。

啊,关于跟藤木的事,可能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总要坐那个位置,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服务范围。他总是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地吃着面,只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抬头偷看我一眼。当时我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沉闷地像一个小冬瓜。

就像现在这样。打坐结束,他缓缓地睁开眼,喝了一杯茶,给我也倒了一杯。看我不想喝还摸摸茶杯的温度。又再仔细看我两眼。“说吧。”

“柴磁又想起以前的事,要跟他说吗?”

“不用说,留给他想象的空间,他是个需要空间的孩子。”

“他瞎想,他甚至想过是我杀了他爸。”

“你越解释他越多想。”

“不用跟他好好谈一次吗?”

“你不是谈过了吗?结果呢?”

我想起在柴磁18岁的时候,在藤木的鼓励下,我终于有勇气正式跟他谈一次了。可是我刚要开口,柴磁就脸色铁青地说:“您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可能那个时候青春叛逆期还没有过去,他对我充满了敌意。

“但是现在他好像跟窦宓在乱说什么。”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不要管孩子那么多事,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那么匆忙地介入别人的因果吗?自从窦宓出现以后,你就一直忙上忙下的,你有没有想过,这并不是人家想要的?”

又被藤木训了一顿,他这人可好,在别人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在我面前,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我怀疑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诉说欲。至少当年的我是这样想的,一个小小的服务员,离异,农村出身,带一个儿子,微胖。当时我就没有想过会有男人喜欢我,没有男人的日子挺开心的。也没把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放在眼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一个日本人。

就这样过了春夏秋冬,我跟孩子的日子终于渐渐走向正轨。

就在一个冬天的星期三晚上,BJ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那一晚,他没有来吃乌冬面,我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是想了那么一下:哦,他没有来。可是那天晚上我实在太冷了,带的羽绒服根本不保暖,下班以后我就在门口瑟瑟抖地等公交车,那一天公交车好像是出了什么毛病吧,我印象特别深,左也不来右也不来。

然后就有一辆黑车停在我面前,我心里还想,赶紧走吧,走了我的公交就来了。那个车的牌照还很不一样,车上下来一个穿西服的年轻人,让我想起房产中介,没想到他径直向我走来,点头哈腰地:“小姐您好,我们老板邀请您共进晚餐,不知您可否赏光。”他的普通话有点怪怪的,一听就像骗子,我下意识地觉得害怕,扭头就跑。正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好。”我还是一直往前走,脑海中翻腾起老家说的,拐卖妇女,把人抢到车里,下药,然后麻醉了就走。越想越害怕,干脆拔腿就跑。

然后那个声音在我身后大喊:“乌冬面!”

我跟藤木就是这样相识的,他当时是日本一个寺庙的寺主,还有寺产。过去的每一天里,那流逝的苦痛日子里,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伴侣。有时候觉得这一切挺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或者不小心借用了别人的人生。刚开始我特别不相信,怎么会有不打人的男人?

后来藤木把我带到了日本,每次跟他说话我都小心翼翼地斟酌半天,生怕说错什么而毁坏了所拥有的这一切。

但是藤木说:“其实你在我面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你说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包容你。我也不会打你。放心,你看,我这么瘦,来,你可以打赢我。”他跟我个子差不多高,比我瘦,他抓住我的手,要拿过来打他。有时候真不明白他是怎么看上我的,我有点怀疑是看上了我这高智商的儿子,想让他继承他的事业。但后来又不是。时间就这样过去几十年,我才慢慢知道一个事实:其实我配。

所以我要让窦宓也知道这个事实:她配。因为每次跟我聊天的时候,她总是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到钱,为什么读了那么多书,那么努力,还是什么也没有,有一次她还特别奇怪地问我:在BJ,是不是不跟人吵架,就是懦弱的表现。她还问我,如果自己太懦弱,她的孩子是不是会受影响?

我就用佛家的知识跟她解释了一下:一切法得成于忍。如果你被人冒犯,被人轻贱,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的错。如果他没有错,你上辈子欠他的已经还了,不要再制造新的因果了。她说,她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她说她的专业是文化,对佛学只有表面的涉猎。我这才带她来师父这里的嘛。

现在她又想回去了。

我把心路历程跟藤木说了一遍。藤木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她想回去,你就不要逼着她在这里。”

我想了想,也是,我的目的不是让她进一步困苦的。反正她也学的差不多了。明天我跟师父说一下,就带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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