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无所事事,倒在床上闭目养神。隔壁的动静咣咣震荡撞进耳朵,女人掐着嗓子叫爸爸干她。
苏青浑身起鸡皮疙瘩,翻遍衣服口袋找不到耳机,只好出门去。
闲逛至上街的书店,在旁边的打印店看见郝攸美正在打印发型海报,苏青主动打了招呼。
“你家冬子呢?”郝攸美瞧她一眼,似比起那天的兴致稍显冷淡。
苏青挑眉:“我一定要和谁一起出现?”
郝攸美一顿,“嗐,我就一问。”
“他上工地了。”
“哦!我听说早该停工了,但拖着没给钱,工人都不走。”
郝攸美看了看苏青,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大姐回来了,有一阵儿了吧。”
苏青直觉话里有话,试探:“你有事儿?”
“没有啊,关心一下,往年得到了春节才回来吧。”
这感觉令人发毛,苏青说:“有事儿说事儿。”
郝攸美挪开视线,凑到苏青身边小声说:“老一辈爱说闲话你知道的,我也是听他们在说,你别生气啊……”
发廊散播消息的速度之快,堪比情报局。人们觉得苏南回来住上这么一阵儿,不正常,必定是婚姻出问题了。
艾秀英起初也这样想,明里暗里试探过,被苏南一口否决。
告别郝攸美,苏青在冷冷清清的书店里徘徊。她试图将注意力放在某一本书上,然而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最终拨通了苏南的电话,沉默中还是苏南率先出声:“还好吧?”
“我都好。”苏青抿了抿唇,“出来走走?”
“晚点行吗?澡堂关门之后。”
她们约在街口见面,一路步行到废弃的公园。眼前是一个旋转木马,记忆中的厂房矗立在不远处,烟囱犹如夜幕的拉杆,地平线在辽原上不断后退。
苏青踩进及腰的杂草,也不顾灰尘,坐在了小马上。苏南一步步跟来的女人,发丝在微风中翻飞,不染一缕尘埃。
真正从南方来的姐姐,满足了她们对女性气质的想象。
“这样做,你开心吗?”苏南轻启唇。
“或许吧。”
“小青,妈不是想要——”
“我知道。”苏青抢了话,又缓和下来,“她希望我过得好,我也想要她安心。可有时候我就是觉得过不去,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那不是你的错。”
“当年也不是咱爸的错,他一样要对你负责。妈说得没错,我就是和爸一模一样,我们都有病。”
沉默半晌,苏南从流浪包里摸出烟盒,对上苏青讶异的目光,淡然一笑:“我可以抽支烟吗?”
苏青收敛表情,比了个请的手势。
苏南咬破薄荷爆珠,娴熟地引燃星火,呵出雾气,“我不想过了。”
苏青怔然,“他外边有人了?”
苏南又笑,“没有,他想送豆豆去省城上国际小学,以后好出国,我受不了他。但不是为这个,就是觉得没意思了。和那些太太比较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我连清洁都不能做,他说掉价。”
“哈?”
一阵沉默。
苏青说:“你准备和妈说么?”
苏南撩了撩额边的发,露出鲜有的抱怨,“本来想等你结婚了再提,现在好了,我也懵了。”
“你怪我吗?”
苏南的亲生父亲在工地上出了事,孟家拒不负责。两家的恩怨剪不断。
“小青,我怎么会怪你。”苏南掸了掸烟灰,低头笑。
夜色里似乎释怀了什么,两人注视着彼此。
“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苏青说。
“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了,他没走歪,还知道找个活儿做,简直就是奇迹。”
“你们不了解他,他不坏。”
“要想妈接受,还得一段时间。今晚妈睡觉的时候还和我叨叨,‘那孟叙冬该给的一样不能少’!”苏南捏着嗓音学艾秀英说话,逗得苏青咯咯笑。
笑过了苏青说:“我觉得他不靠家里也行,不过我要是他,就非要把家产捏在手里。凭什么呀,小三上位拼两个儿子就好过一生啦?”
苏南轻轻推了苏青一下,“还为他打抱不平。他妈妈走了,这么多年小妈陪着他爸白手起家也不容易。”
苏青有几分认真,“我不关心道不道德,别人家怎么乱搞随便,但孟家这事儿我就是看不来。好好的一个人,给搞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