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把玩着腰间的环佩,又问:“你觉得窦三娘为何一定要拿到武姓之女,为此不惜以身犯险?”
窦三娘被捕后,闵崇文一直在窦氏内部游走,一方面是知道窦氏大势已去,想趁机笼络一批人,将之纳入己方阵营;一方面是寻找窦三娘留下的东西,看是否可从中查出蛛丝马迹,知道她前往长安的真相。
然而,一无所获。
“你不知,李唐那边可会知?”
闵崇文摇头:“不会。属下虽不清楚武姓之女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大约也可猜到与吴峰有关,与批言有关。既然是批言,结合窦三娘的目的,便不难猜了。左不过是针对李唐之举。
“属下了解窦三娘。便是被捕,不到最后一刻,她都绝不会放弃。她既然存着逃出生天的心思,自会有所保留,怎会招供批言真相?”
青年嗯了一声,陷入深思。
半晌后,他轻声一笑,转头看向闵崇文:“吴峰算来算去,怎么没算到自己会死在你的手里?”
闵崇文抬眸:“主公不信吴峰的算力?”
青年没回答,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闭上眼睛,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信也好,不信也罢,终归批言的具体内容,
你我不知,李唐也不知,那便不必理会。”
有无批言其实并没那么重要,不管如何,该做的事,他都会去做。
青年眼眸微动,转头遥望长安方向。
朝局变化,李世民上位成功,那么他们的策略就该相对换一换了。
他们便是收拢了窦氏一批人,也仍旧势力微薄,无法与目前如日中天的李唐抗衡。唯有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他愿意等。
********
对于追捕讨伐窦氏带来的一系列血腥,李承乾都一无所知,在得闻拐子与幕后策划的窦氏公主一行全都没活路后,他便不管了。
二月底。他迎来了六岁生辰。
刚封太子后的第一个生辰,李世民本打算大办,被长孙氏按住了。长孙氏觉得李承乾还小,其本身光芒太耀眼,不必再张扬。李世民无奈,只能应下。
李承乾对此无所谓,他十分期待生辰,却非是期待生辰宴,而是想要礼物。总归就算没大办,各方的贺礼也没少,那不就得了。跟阿耶阿娘弟弟妹妹老裴一起温温馨馨吃一顿,不比在大宴上僵着脸礼仪微笑要强?
吃完饭,他便开始数礼物,然后登记入库。
新晋上来的小丫头一边忙碌一边感慨:“这应国公武家的礼怎生如此厚重,比旁人多一倍。”
“你傻啊。殿下救了他们家小女娘,自当丰厚些。”
“可救女之恩不是已经给过谢礼了吗?”
“你也说了是
救女之恩,这救了人家女娘一辈子,怎是一份谢礼就能揭过去?这份情自是一直在的。”
抱春轻斥道:“赶紧干活,莫说闲话,把东西尽快入库。”
小丫头们听了,连连应是,暗地里互相吐了吐舌头,谁也没再谈论。
对于她们私下的举动,抱春看在眼里,无奈摇了摇头。这些小丫头有句话说的不错,这份情一直在。武家便可借着这点行事,与东宫拉好关系。
武家不缺这点东西,便是殿下好东西见得多,一次不在意,两次不在意,若武家次次如此,坚持数年呢?总会有所动容吧?若是数年不行,十数年呢?殿下又不是铁石心肠。一个人如此记着自己的恩,哪能没半点触动。
至此,武家的目的便达到了。他们这么做谋的从来不是现在,而是日后。此举不张扬不突兀,旁人知道也不会说他钻营,只会叹一句知恩图报。而他们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知恩图报,只是在知恩图报的同时夹杂了些旁的心思罢了。
抱春看向李承乾,见他欢欢喜喜看礼单,满脸笑嘻嘻地,莞尔失笑。
或许在殿下看来,左右他不吃亏,还是受益方,所以无所谓吧。
李承乾确实是这么想的。武家给得好多,他好爱啊!可惜生辰一年只有一次,若是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嗯,不对。生辰没了,后面还有端阳、有中秋啊。这也是大日子呢。从前当中山王的时候,重要
节庆,宏义宫也是会收发节礼的。如今他当了太子,也算自成一宫了。是不是可以单独收节礼了?
武家还会这么大方吗?他们要是仍这么大方,次次大方,年年大方。那他也会适当的投桃报李。当然这点就要看武家求的是什么了。
他从不介意有人讨好自己,更不介意讨好自己的人有所图谋。
譬如骆履平,听话懂事,不违法乱纪,不扯着他的虎皮欺压百姓,不利用他的背景狗仗人势,为人正派,手段规矩。求的只是在他的庇护下于京中立足,自此不必再惧强权威胁,生意红火,财源广进。那满足于他,应了他所求又有何不可呢?
武家亦是如此。
李承乾眯起眼,所以这值当在意吗?不值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