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有不测之风云,那位才华出众,受同辈爱戴的大堂兄,在二十五岁的时候重病不治而亡,而董父那个时候,却刚刚表现出在
军事上的天赋,履立战功,开始在军队里冒头。
于是,他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坐上了少族长的位子。
行为处事难免就有些不妥当,并且因他从少年时就常年身在军营,他的叔伯长辈也不好去教导他,等到功成名就的安定下来,性情和为人处事也已经定死了,很难再扳正回来了。
那些长辈在的时候,还有人给他出主意、给意见,等那些长辈都过世了,董父就完全是自由发挥,放飞自我了。
又因为年少时不受家族重视,所以董父对于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族长之位格外看重,对族人也过分宽容,很多事只要求到他面前,就很少有不帮忙的时候。
综上,种种一系列的巧合,造就了今天董家的情形。
叹了一口气,董父有些意尽阑珊的问道:“那你想如何整改?”
“若是犯过事的,就该处置的处置,该送官的送官,绝不有丝毫容情!年轻一辈的子弟中,若有肯上进的,无论是送去学堂读书,还是送去军营拼得军功,只要是肯干正事,我们兄弟几个自然是不会吝啬资源帮助,但那等冥顽不灵之人,我兄弟几个,也绝不会客气,未免这些人以后拖累族里,便只能将其远远送走,找个地方安排人看管起来……”
“不过父亲放心,看在同族同姓的份上,自不会少了他们的吃喝用度……”可也只会管个吃喝了。
董父皱眉道:“这未免太严厉了,
且照你这么说,你二叔三叔还有你几位堂弟,岂不都……”
“父亲!”董殿邦表情严肃的问道:“几位叔伯堂弟,难道不都是董家的族人吗?总不能有好处的时候抢在前面,现在遇到事儿了,却躲得一干二净吧?如果真的对他们网开一面,日后又该如何服众呢?”
董父说不出话来。
只能听着三儿子在那儿侃侃而谈。
“父亲,你应该比儿子更明白家族的含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作为族长,有责任有义务的去庇护族人,而族人也该拥护父亲,自觉约束己身,不为父亲招惹麻烦,而我们兄弟几个和年轻一辈的弟子一样,该奋发向上,为自己为族里挣得荣耀,这才是兴家之道!”
最后,他还替远在外地的两位兄长表了个态:“这是我们兄弟三人共同的想法,大哥和二哥也是这么想的。”
见他张口一个‘我们兄弟几个’,闭口一个‘咱兄弟’的,董父有一种被儿子们排除在外的不痛快。
他哼了一声,“你们兄弟几个倒是亲密的很!”
董殿邦微微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笑着说道:“还记得小时候,您总跟我们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要么无论何时都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见董父面露追忆,他继续说道:“后来妹妹出生,没多久就失了额娘,您更是拉着我们兄弟三人嘱咐说,一定要好生爱护妹妹,不让任何人欺
负她……”
“兄弟齐心,爱护妹妹,您当初教导的,我们如今都做到了,可您为何反而却不满意了呢?”
这一番话,说的董父愣在当场,好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对了,”没给董父思考的时间,董殿邦飞快的说道:“大嫂正在回京的路上,父亲您知道了吗?”
“您有现在这担忧的功夫,倒不如给我那两位婶娘,还有几个堂弟妹提个醒,免得猝不及防之下见着大嫂,给吓得撅过去,那就真成笑话了。”
董父:……
老实说,对于西林觉罗氏这个出身高贵、手腕强硬的厉害儿媳妇,他老人家也是有点怵的慌。
早年,西林觉罗氏动手收拾他那两个弟弟、弟妹的时候,他想着小辈让让长辈是应该的,觉得这个儿媳妇老不依不饶的,实在小气了些,就拉过几次偏架。
刚开始,西林觉罗氏也没说什么,但后来,当她站稳脚跟,生下长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用雷霆手段三两下摁住了他那两对弟弟弟媳,手腕严厉、毫不留情。
他一看这架势,觉得伤了家人和气,就把西林觉罗氏喊来,制止训斥了一番。
不料……被西林觉罗氏冷笑一声,当场撅了回来,言辞之犀利,姿态之嘲讽,至今历历在目。
更要命的是,她当天二话不说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翌日他就被亲家公带着四个儿子,找上门来谈话了,公事上连续一个月各种被卡、各种不顺,回
到府上,还要面对儿子的抱怨,和家中骤然没了当家主母,一团乱的局面……
他梗着脖子熬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只能和长子一起灰溜溜的去西林觉罗家接人。
一举奠定了西林觉罗氏在董家的地位。
……
趁着父亲愣神的功夫,董殿邦以一种和董延龄几乎一脉相承的步伐,脚步轻而快的离开了董父的院子。
他如释重负地想着:妥了妥了,这下该没问题了。
——那苦熬了两晚上,才琢磨出来的稿子没白写。
一想到自己白天骑马赶路,晚上还得在驿站熬灯苦思的想话术,董殿邦就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要不是那群人挑事,他现在还在盛京陪媳妇孩子呢!哪里会遭这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