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他烦的是,朝中那些不服他的老顽固们成天写折子骂他,有的仗着自己年纪大豁出去了,在朝堂上光明正大指着他鼻子骂得特别难听。就算他马上拖下去杀了,可是杀完一个很快又冒出一堆,确实令人不快。
赵昱咬牙想着,其实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鱼死网破的。为了这个位子,他苦心筹谋隐忍蛰伏八年,中间吃了数不尽的苦,又付出那么多代价,绝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一丝软弱退缩。
反正弑父杀兄的事都做了,死后也是要下地狱的,后世骂名一样不少,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件。
想通后,赵昱再抬起头,眼中寒意更冷:“你即刻带人把忠勇侯府围了。”他说话的表情宛若只是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一点点的犹豫,杀意四起:“府中若有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还趴跪着的周承德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失声道:“陛下三思!”
“忠勇侯府世代忠良,一直对我朝和陛下忠心耿耿,老侯爷和大将军当年战死沙场,一片赤胆忠心啊!”
说完这句,周承德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那沈四娘还是、还是您许过婚约的未婚妻……”
赵昱盯着他的眼神仿佛啐了剧毒,像马上就要吃人的毒蛇,冷笑着说:“周承德,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被烙铁扒皮的滋味?”
闻言,周承德慌忙又是一阵磕头:“臣不敢!”
赵昱冷哼一声,优哉游哉的又说:“你若不肯,朕就换个人再去。不过看样子这禁军统领的位子,你应该也是不想要了。”
他铁了心赶尽杀绝,根本容不得他人反对。若不是这周承德确有几分本事,又曾与沈夷光有过恩怨,定然不会袒护他,赵昱断不会重用此人。
周承德一听连忙又是磕头认错,不敢再有任何言语,领了旨意后急忙出门,生怕慢了一步。
见他识趣赵昱这才满意,惬意的又坐回躺椅,转头从大开的窗户向外看着天上一轮幽冷弯月,默默地想了很多。
平昭,这是你逼我的。
而另一头周承德出了殿门,走到半道忽然抓住自己身边心腹低声耳语一阵,而后那侍卫便趁人不备悄无声息离开队伍,不知所踪。
奉了圣旨抄家灭门的周承德抬看到天上冷月,口中呼出一串白雾,心头万般沉重。
在当今陛下面前,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介蝼蚁,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消息已经传出,但愿谢小侍郎能够快人一步,或许沈家还有一线生机。
但无论如何,这夜注定有人要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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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光再次从噩梦惊醒。
其实应该习惯的,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噩梦。自逃亡以来他几乎夜夜惊魂,不是梦到自己和岑儿暴露被杀,就是看到妹妹和侄儿的尸身,总归不是好梦。
昨夜他又梦到了赵昱,他冷脸警告自己回头是岸,若不交出太子和遗诏,他就要拿止玉下手以报复他的“背叛”。
沈夷光清楚,在赵昱心里他们有着近十年的朋友情谊,又是自己未来妹夫,合该是一条船上的人,理应帮他夺位才对。
只要他“识相”点教出虎符和遗诏,赵昱登基后自会善待岑儿,留他做个闲散富贵王爷,他们本不用撕破脸,照旧可以做朋友。
可沈夷光是个认理不认亲的主,就算没有先帝临终所托,他也绝不与赵昱同流合污。
不安的预感愈严重,沈夷光无心睡去。屋外微微透着光,他转动双目看着屋里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又看到窗上贴着的大红双喜,恍惚一阵才想起昨天是他成亲的日子。
成亲……
是了。
沈夷光四散的意识逐渐回笼,总算想起现实处境。岑儿还安然在隔壁床上,乔溪搂着他正酣睡。他利落翻身下床,三两下穿好衣裳准备出去。
门一开,屋外白茫茫一片。几片雪花被风吹着飘飘洒洒落在他的脸上,顷刻化作一滴小小的水珠,很快又消散不见。
经过一天一夜,院中堆积了厚厚一层雪,入目皆是一片白,空气像是冻得凝固了,周遭安安静静听不到任何杂音,连往日偶尔一两声鸟雀叫声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