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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静山空见一灯(第1页)

从那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也没有别人再来找唐雁初。岳如筝对这并不是很在意,没有追问下去。她只是好奇地问他那天说的是不是平阳方言,唐雁初告诉她,那天说的确是平阳话,此处方言与闽语接近,在庐州生活的岳如筝自然是听不懂了。

岳如筝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平时跟我说的话,我为什么能听懂我听你讲话,好像还带着其他地方的口音。”

唐雁初怔了一会儿,道“我并不是平阳人。”

“那你是哪里人”岳如筝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于是这个话题又被终止了。

经过这次莫名其妙的吵架,还有打闹之中他忽然的不悦,岳如筝觉得唐雁初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淡然,就好像一池冰封的湖水,底下暗流盘旋,或许稍有触动,就会激起浪花。她一向不拘小节,与师兄邵飏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打打闹闹,不分你我。这样性格的她,在唐雁初面前,渐渐感觉到如履薄冰,不敢造次。

但好在唐雁初大多时候还是安静,岳如筝知道他每天都会背着竹筐进山,有时背回很多药草,有时空着回来。她曾问他为什么没有药草也要进山,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习惯进山去看看。有时候,他会背着整理好的药草下山去卖掉,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竹筐里时或多一些米粮,时或多一些新鲜蔬果。他自己吃的不多,却会做各种味道的菜肴。岳如筝没有见过他是如何煮饭做菜的,他想必也不希望她看见。

岳如筝每天都坐在书桌前吃饭,唐雁初还是像以前一样,先给她送来饭菜,再自己出去吃饭。她曾叫他拿来碗筷跟她一起吃,但是他却没有答应。

两天后,岳如筝吃完午饭,见前几次都是唐雁初吃完饭再特意过来收拾,而如今自己脚上的伤处已经不是很疼痛,便轻轻起身将碗筷放进竹篮,朝房门外走去。

房门并未掩上,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却正见唐雁初坐在外屋的桌前,右脚搁在桌上,用脚趾夹着筷子在吃饭。他的腿抬得很高,身体正努力地前倾,两侧的衣袖孤零零地垂着。她这些天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他做事的方式,但毕竟还是第一次看他用脚来吃饭,一时怔了怔,站在门口。

唐雁初本来是侧对着她的,忽然现她站在自己身边,眼神一黯,很尴尬地停下了动作,默默放下筷子,无声无息地把脚放到了地上。

“小唐你吃饭吧。”岳如筝赶紧道。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吃好了。”

他的碗里分明还有很多饭菜,可他却直接站起身,一个人走了出去。

岳如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自觉不安,站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进来,便提着篮子走到门口。

唐雁初正背对着她坐在院中的水井旁,卷起了裤脚,双脚踩在水盆里搓洗着衣服。她看得出他洗的正是她前天换下的脏衣,因为是背对着她,岳如筝看不到他脚上的动作,只能看到他身子微微前倾,空垂下来的衣袖随之不住晃动。因为怕他生气,岳如筝面对着他的时候一直都不敢正视他的身体,只有在他背对自己的时候才敢仔细地看他。唐雁初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双臂,只是在上臂大约一半处便都断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造成的。

唐雁初此时用脚斜抬起木盆,将水倒尽后,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岳如筝正要解释,他倒也没再说什么,站在水桶边,用一只脚夹住水瓢,一下一下地往盆里舀水。岳如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把篮子放在水井边,见他赤着脚站在潮湿的青石地上,现在还是春寒料峭,他的脚背也冷得有些白。

岳如筝不由道“小唐,要不要我来洗”

唐雁初此时已把水倒满,头也没抬地坐在了凳子上,道“不用。”他将双脚放进水里,用脚趾夹着衣服上有墨痕的地方用力地搓洗,洗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不要以为伤口不疼了,就来回地走。”

岳如筝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其实我以前也受过伤,只是这次一路奔波,伤口长得慢了一些。”

唐雁初抬眼望着她道“你不怕总有一天会伤得很重不是每次都能有人来救你的。”

岳如筝满不在乎地道“既然在江湖生活,总不能怕这怕那的。”

唐雁初也没再继续说话。

岳如筝看着周围,这院子前临粉瓣盈盈的桃林,后倚层层郁郁的山峦,环境十分清幽僻静,只是在这住了那么久,除了上次那个老者之外,再无他人出现。

“小唐,这前后都再没有人家了”

“没有。”他认真地洗着,道,“这里就我一个人。”

她想了想,问道“你上次说自己不是平阳人,那是后来搬到这里来的吗”

他的动作稍稍一顿,又随即抬起木盆倒完水,用双足绞着衣服拧干,才道“我九岁后才到了这。”

他面容清秀,五官标致,却始终神色淡漠,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他欢喜悲伤。但每次当他用那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望着岳如筝的时候,她都会无端地一阵心寒。他的眼里不含情感,却好像深及千尺的古井,宁静到极致,清冷到极致。

“那,你的家人呢”她侧着脸,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大着胆子问道。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挺直了上身,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我没有家人。”他说罢,站起身,用脚推着木盆朝水井边的青竹晾衣架走去。他走到一半,又回头道,“你坐下。”

岳如筝只好坐在凳子上,看他推着木盆走到竹竿前,用左脚站着,右脚夹住衣服的一角,抬至半空抖动开来,随即用力一甩,便将那衣服挂在竹竿上,再抬高右脚,几下就把粘在一起的衣服扯平晾晒好。他的左腿一直稳稳地站立着,身子也不会乱晃,即便右腿抬至那么高的位置,仍是从容不迫,好像早已习惯。

微暖的阳光下,岳如筝的浅紫色短袄被晾了起来,被山风一吹,轻轻地滴落水珠。

他站在那颜色亮丽的衣服前,出了一会神,回过头却见岳如筝正吃力地弯下腰洗着碗筷,不禁快步上前,道“不是叫你坐下休息的吗你是不是想让伤口都裂了”

岳如筝用手背撩过散落的长,道“我没用力,没有关系。”

他有些生气地用脚去踢了下她身下的凳子,道“你是不是嫌我用脚洗碗,觉得脏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紧抿着嘴,双脚还踩在水里,岳如筝见水井的井栏上挂着一块半湿的抹布,便伸手拿来,一把抓着他的脚踝,不顾他的反对,替他将水擦干,再放下卷着的裤脚,把他脱在一边的草鞋踢过来,道“穿上吧。”

唐雁初站着不动,岳如筝有些恼怒抓起他的脚就要帮他穿鞋,他使劲一挣退后一步,道“我不要你帮。”

“我没有故意要帮你。”岳如筝赌气道,“我吃住在你家里,难道自己洗个碗都是存着坏心吗”说罢,也不再理他,顾自冲洗碗筷。

唐雁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穿好了草鞋,蹲在她身边,看她洗碗。岳如筝的动作有点粗鲁,手腕一扬,溅起几点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他没有生气,只是侧着脸,在肩头擦去了水珠。岳如筝看他抬起头,才放下心,朝着他微微一笑。

此后的几天里,岳如筝都是等唐雁初吃完饭,才拿着竹篮出去给他。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唐雁初虽然很贫寒,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给她吃,却每天都出去挖荠菜菌菇。她坐在窗前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认认真真地在水井边洗菜,神情专注得甚至有些谨慎。

她也曾经看到他打水,水井上有辘轳,可以摇着木柄转动井绳提起吊桶。他却只能光着脚踩着那木柄,装满了水的木桶很重,他的脚背绷直,脚趾下弯,使劲地压住木柄慢慢地转。等到水桶被升到井口的时候,他就用脚紧紧压住木柄,再侧身弯腰,用牙齿咬住井绳,猛地力,才能将满满一桶水拎到井口石沿上。有几次,她都以为水桶要翻倒,惊得想要冲出去帮他,但好在他还是会迅疾地膝盖顶着,只是有时会洒出很多水,溅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她惊讶于他竟然能咬住那一桶水,他弯腰去咬的时候,腿跟身子成诡异的角度,岳如筝几乎看不下去,不知道他要受多少苦,才学会这样去生活。

但是唐雁初始终神色安静而内敛,只有一双幽黑得好像浓墨点画而成的眸子里,偶然会有所波动,有所光亮。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岳如筝可以慢慢地在院里院外走。唐雁初跟她说的话还是极为有限,晴朗的时候,她会搬着小凳子坐在院里,唐雁初也慢慢适应生活里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人,他会坐在她身边用双脚洗衣、砍柴、择菜

岳如筝问过他是不是十年来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他带她去院后不远处的一处丛林,林边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只刻着“先师之墓”四个字。夕阳如血,墓上青草初生,与四周的古树一起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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