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追上去:“主子,今日是长公主殿下的回门之日,殿下和驸马已经在正殿等候拜见了……”
“没空,让他们回去。”段明烛短促地道。
“这,这怎么行?不合规矩啊。”韩卓紧赶慢赶追在他身后,仓促间说道,“主子有什么急事不妨交给奴才去办,殿下和驸马主子一定要见啊。”
段明烛实在受不了了,一边走一边斥道:“那就让他们候着!”
为了这两个人的婚事,他前前后后操心了两个多月,成亲当日,为了给楚酌挡酒把自己灌了个烂醉,结果喝得一塌糊涂,还做出那样的事……
事到如今,他不赶紧去找沈扶解释,哪有闲心管这对新婚夫妇的事情。
韩卓瞧他动了怒,再不敢劝,只低声答了一句“是”。他想问问段明烛生了何事也不敢问,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
眼看着段明烛越走越远,韩卓着急地想问问他到底要去哪儿却又不敢,只得吩咐御辇赶紧跟上。然而段明烛也没想乘辇,毕竟十二人抬的御辇还没有他自己走着快。于是就出现这样一幕,主子在前面走路带风,韩卓和御辇在后面跟着。
直到段明烛到了翰林院,韩卓才知道,他是来找沈扶的。
皇帝一来,整个翰林院的人都出来接驾,然而却没有见到沈扶。询问一番方知,沈扶今日告了假,没有来当值。
段明烛一听,立马转身准备去沈府,韩卓赶忙拦住他,忙劝说:“主子总不能穿这一身出宫啊,这也太惹眼了!主子要找沈大人,将他召进宫便是,何必要亲自跑一趟呢?”
段明烛停在原地一怔。
是啊,他不能就这样出宫。即便出宫见到了沈扶,他该说些什么呢?又该如何解释昨晚的事情呢?
生那样的事,他该恨透了他吧……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只会让他更讨厌自己。
段明烛愣在原地,脚步挪动了一下,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最后,在韩卓的劝说下,段明烛还是回了养心殿。草草见过了回门的段云岫和楚酌,受了礼,然后命两人回去了。
段明烛始终心神不宁,他想了很久,想着该如何道歉,如何解释,可是越想却越不敢见他了。
整整一上午,他一个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忧心忡忡地打着腹稿,思索着解释的言辞。直到午时临近,韩卓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主子,沈大人求见。”
***
“微臣沈扶,叩请陛下圣安。”
段明烛望着面前跪地叩行礼之人,微微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很久之前,两人便约法三章,没有外人单独见面的情况下,不许他行叩拜之礼。沈扶虽认为礼数不可废,但是拗不过段明烛,只好答应了下来。
如今,段明烛看着他又跪地行此大礼,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远了。
段明烛眼神暗了暗,抬手示意他免礼,低声说:“先生请起。”
沈扶却只是直起上身,段明烛看到他的神色似乎有几分疲惫。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沈扶哑声道。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双手呈上。
段明烛的视线从他的面容移到那本奏疏上,呐呐道:“先生有何要事,一定要面呈?”
沈扶举着奏疏,闭了闭眼睛:“陛下一看便知。”
段明烛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韩卓已经从沈扶手里取来那本奏疏,呈道段明烛面前。他低头一看,奏疏封面上的标题是,自陈不职疏。
单是看了一眼这奏疏的标题,段明烛心下突然紧张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抬头望向沈扶,却见他仍微阖着双眸,面露疲态。
段明烛将那奏疏展开一看,一字一句将其看完。然而那锥心沥血之言,却仿佛将他的心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但见上面写着:
臣以弱才,任职翰林,掌制诰、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十三载来,于社稷无尺寸之功,无毫厘之德。愧疚之心,日增月盛。臣闻之畏途难涉,高位难居。臣自揣非宜,无一时一刻不思退避,岂敢营私贪位,以贻士大夫之忧。臣请自离京城,任职地方。以督厥咎,俯伏待命。惟圣明鉴其诚而批准之,臣不胜激切哀鸣之至。
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