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席卷。
老妖怪不屑于对他没有威胁的东西动手,就见着人影弓背低首阴森森地凑过来。
“难不成你是北棠夫人?”
话如重石,哐当坠入水面。
人影黯然。
斐守岁又道:“死而复生,不见尸骨,亦或者是‘狸猫换太子’……”
不过一切都是猜测。
斐守岁垂眸,指尖点在水面之上,他静候人影的回话。
天边明月缓缓降落,大如圆盘藏在黑水之间,皎洁的光冷冷地打在斐守岁的墨发上。
发梢浸泡在水中,漂浮起来。
而那红日渐渐消失,模糊的,与云混为一团。
老妖怪等的有些不耐烦,他看看淡日,叹息道:“不说我可走了,外面还有个小孩……”
“在等我”三字煞在斐守岁的嘴里,他嗤笑自己一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意着无关紧要的人。
拧拧眉心,想起陆观道委屈巴巴拉着他的手不肯走的模样。眼下他又突然昏倒,不知那个小孩要如何拉他回屋子。
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斐守岁拿定主意,不愿久留。
他起身,水珠便随着轻微的动作一点点滴在水面上。
发梢揽珠,珠珠落玉盘。
月光是不吝啬的,本就白净的人儿被照得亮眼。
斐守岁举手用手背抹去脸颊的水,幻境潮湿,惹得他眼睫都挂起雾气。
笑一句:“千辛万苦的幻术也别浪费了。”
似乎是笃定了人影的来由,斐守岁站着拧干发中水。
约莫落子的瞬间,那人影扑通一声跪在黑水里。动作很大,翻起的涟漪卷动着浪过斐守岁的双腿。
“……”
人影默默地将手抬起,高过头顶。黑黢黢的手掌弓着朝上,上头托着一朵海棠花。
至于斐守岁怎么认出来的。
那朵海棠不新鲜,已有枯萎之象,与阿珍姑娘手中绣花鞋的海棠花一样。
斐守岁垂眸,想起小方园子里的另一只绣花鞋正藏在他的手中。
笑说:“有何蹊跷?”
人影是个哑巴,开不了口,只能僵着动作。
斐守岁无奈,变出一根发绳随意绑了长发,这才抬脚走动。
黑水黏人,每走一步就会拖着人往后拽。水珠溅起,挂在发尾。湿答答的黑发贴住脊背,衬托腰线。
老妖怪又变出折扇,不忘笑一句人影。
“哪有幻境能让被困者随意施法的。”
人影依旧不语,手却越举越高。
那朵干瘪的海棠花在黑夜里犹如腾空的星星,唯独的差别是它不会发光,或许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斐守岁努力朝人影走去,水面躁动。执扇一扇,水些许平静,但过一会又沸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