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乌昙说自己是来和亲的,张月君心中微微一涩。
和亲,联姻,说是姻亲,不过是世间对女子设置的最华贵的囚笼,是权利之间最好控制的棋子,利益同一,不管向前向后,都很被动。
老汗王已逝,如今赤蛮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争位,任何一方获得宁国的支持,都能让储位的天平倾斜,就算日后可能会翻脸,便也只是舍弃一个公主而已。
但是于乌昙来说,就是劫难。
乌昙并不能与他们说太多,赤蛮的使臣先后骑马而至,两个侍女在乌昙的两侧,“扶”着她从楼下上来,进了天字一号房。
见到赤蛮的使臣,张啸玉也就噤了声,抿了抿唇,推开天字三进了去。
陈应坐在屋中喝水,略显迷茫地看着张啸玉这幅说不出话来的苦闷表情,刚刚还是愤愤来着。
“怎么这幅表情?”
张啸玉坐在陈应对面叹气,但是还是不说话,张月君拍拍陈应的肩膀,坐在他身侧。
“遇见一个故人,身不由己,有些唏嘘。”
陈应努努嘴点了点头,随即将今日在宫中之事叙述了一遍。
之前被人劫走的白孟府忽然出现,竟是怀王带进宫城,做齐开济贪墨的人证。
怀王又将那个献出出镶金琉璃杯的幕僚绑了,指认这幕僚与齐开济勾结,这才蛊惑了他,将齐开记推荐给官家领兵出征。
怀王自请不察之罪,错认的诚恳,官家也没有定下孰功孰过,只是说着明日
一道会审。
虽然他们原本就没有指望借着齐开济和白孟府之事,能伤到怀王十分,但本来的打算三分还是有的。
这厢白孟府指证,是怀王府中幕僚将他劫走,欲杀人灭口,齐家和这幕僚被双双安上重罪。
齐开济眼前还在刑部关押,未曾审问,可就算明日堂上会审,却也脱不开关系。
好在刑部之人是林裕昌手下,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咬怀王一口的。
张啸玉观察着张月君的表情,发现她并没有多么激动,眼神平静似乎早就有了准备。
“果然是兄妹,不论遇见何事,都气定神闲。”
他站起身来,拍拍自己已经空了八分的五脏庙,决定出去定些饭食。
京城繁华,就算入夜也是喧嚷。
京城最好的酒楼咸平楼就在金煌街,里外来往的人非富即贵,楼里唱曲儿的也都是京城响亮的名角儿。
楼中装饰着红花彩绸,映着红灯绿酒,雅中有奢,寻常百姓,只是闻着味,都觉得奢侈。
“这是什么啊?还有那个?”
羊临指着一道很香圆筒型的菜肴,还有一个问起来很香的鱼,好奇地问着张啸玉,嘴里口水都快涎出来三尺。
“羊舌签,那个,是鲤鱼焙面。”
张啸玉也许久没有吃,但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细致精巧的菜肴,就连张月君也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他们一桌人坐在一个包间里,由镂空的木质栅格隔开的包间,外面是单坐的客,都是一些颇有家资的
人来开开荤。
他们这样的隔间,是要交更多的钱才行,还有些在上面单独的包间,却是连张啸玉这样的富商巨贾也是不给开的。
这里正羊临等人正看着从未见过的精细食物惊叹,陈应却透过镂空的栅格,见一个身上穿着绫罗的人被掌柜的引着,路过这里,朝着上面的包间而去。
腰间玉,发上簪,脚下履,无一不贵。
那人正好转过脸来,压低的眉眼看着并不和善,但唇上一抹笑,看得陈应很不舒服。
陈应侧头去看张月君,这就是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富且贵,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
之前在栾城在南凉都不觉得,但是到了此时才感受到如此明显的差距。
“哥哥,真的好好吃!”
杨顺康吃下一口鱼肉,眼睛亮了一下,在京城逛游一整天的疲惫全都消失殆尽,食物的鲜香抢占味蕾的高地,肉质滑嫩多汁,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陈应夹了一口,塞进嘴里,暗暗下了决心,她从前就是过这样的日子,以后,必不能叫她和自己再受苦。
张月君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看着陈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
这边吃得正开心,这个隔间的门口忽然坠下来一个盏子,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滚出去!你不走,我走!”
一个女声怒呼,从上头的包间里传出来,加下来就是盘盏落地的,又有掀桌子的动静,这边的隔间冲着下
楼梯之后到门口的路。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在门口一闪而过。
“公主,且慢行。”
轻慢懒散的人声从包厢里传出来,还带着一股旁观者冷漠的戏谑。
这声音一出,陈应明显感觉身边的人,一下子僵住,手上的鱼肉落回盘子里,连筷子也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