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活了30多岁的年纪,吴邪忍耐力也算是小有修为的,只是裤子口袋里的一包香烟转眼间就空了,山脚下村民开的杂货铺里倒是又卖山寨版的小熊猫以供补给,只是那烟卷抽起来很像五块钱一包的‘大前门’。吴邪抽了两口就苦着脸吐掉了,马上堆满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去找他二叔讨那装着马坝烟丝的石楠木烟斗来抽。吴二白哪里肯给他,一扬扇子往吴邪的后脑勺狠狠抽了好几下。
烟瘾犯上来,就算是树叶也得抽。吴邪腹诽了一会儿二叔的小气吝啬,但太阳已升上半山腰,他也只好先议正事。
他跟吴二白粗略的说了说昨晚在祠堂后的老茅屋发现的那个祭坛,因为密室里仍有大量处于冬眠状态的尸蹩,不知这些尸蹩会被什么样的外界环境触发而终止冬眠期。叔侄俩稍作商议后,决定还是放把火,烧个干净为好。
于是两人分头行动,吴一白摇着扇子去山脚下的五金店里买高温喷火枪,吴邪则开着小面的,带领运货的伙计和黎簇二人,踏上了回收狗头金的苦逼之路。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中午,吴邪把车寄放在那家小餐馆的仓库里,三个人沿着山路,赶着回吴家祖宅吃中午饭,走着走着就看到祖宅的后面的田埂里冒起火苗,那火势很大,他们离着至少有300米,还能看到熊熊火柱向着天空攀升。黎簇反应的最快,大叫一声‘着火啦!’就率先往那原本停放的黑棺的茅屋的方向跑去。
吴邪一愣,赶紧追上他,拎住小青年的后衣领,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拖。
“没水你拿什么救火,朝里面撒尿吗!这边走!跟我找水管子去。”
等众人手中握着各异的灭火器皿冲到茅屋前的时候,火势已经渐渐的小了下去,吴二白拿着他不离身的折扇,远远的对那个怀里抱着洗脸盆的吴邪招了下手,指了指正围在火堆前,防止火势蔓延的3名壮汉,做了个手势,表示‘这是我的伙计’。
但吴邪并无心理会自己的二叔。
他的目光直接而专注的投射在了那个站在火柱前方,手中提着一把高温喷火枪的闷油瓶身上。那人亘古不变的穿着,在冬季里显得格外单薄,他微微叉开双腿站立,黑发被热风一股脑的席卷至脑后。吴邪的胸口里有什么东西猛烈的炸开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手中可笑的抓着半盆水。
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张起灵侧身回望,火苗映在他黑沉的眼中。
——火将一切暗的物质焚烧颐尽。
吴邪感到自己四肢百骸都扎着情感爆破的碎片,使得他稍微移动,哪怕是做出一个表情来都会疼痛不已。张起灵完全转过身,眼神平静的直视着吴邪,似乎在等待吴邪张口对他说些什么。他一向苍白的脸因过于接近焚烧的火柱而有些发红,一些细碎的黑炭土粘在他的鼻子和颧骨上,整个人显得灰头土脸却充满生机。
吴邪逼了自己半天,想要说出一些‘谢谢你’之外的深情话语。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纵使平日如簧翘舌,此时喉咙被一股喜悦和欣慰堵塞住,除了粗声粗气的傻笑几下以外,完全发不出其他任何有意义的音节了。
他其实也想冲上去抱一抱张起灵,但是他手里还端着水盆,何况大庭广众之下骚扰闷油瓶,难免会被他一脚踹开。左思右想,吴邪便屁颠屁颠的凑上去,单手拎着盆,另一只手握起张起灵的手,那上面都是些黑乎乎的炭灰。
“把手洗洗吧。”
吴邪觉得自己的搭讪词特别傻。但是张起灵意外的听话,垂着脑袋在脸盆里搓手,最后好像是习惯一样,把黑乎乎的水往脸上拍了一点。洗好了脸和手,他抬头目视着吴邪2秒钟,最后似乎终于放弃等待吴邪的说辞了,脸和手也不擦干,转身要往回走。
吴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山风很硬,湿漉漉的皮肤极易嬗裂,雪花膏他懒得抹也就算了,脸都不擦就直面寒风,是作践自己作践习惯了吗?
他追上去,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呢子风衣脱下来,直接从后面盖住了张起灵的脑袋,黎簇在旁边惊呼了一声,估计这副情景有点像歹徒往受害者脑袋上套麻袋。
张起灵因为后衣料猛然遮挡住视线而顿在原地,吴邪凑到他身边,用风衣那被他的体温捂得很温暖的里衬给张起灵擦脸。吴邪最终把风衣从那人脑袋上扒下来时,张起灵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黎簇站在围观群众之首,情不自禁的吐槽一句:“我靠,怎么跟掀盖头似的。”
张起灵估计是听到了。他一把扥下吴邪的风衣,扔进那人怀里,脸上的平静有些虚假,他扭头朝黎簇瞪了一眼,就干净利落的离开了人群。
吴邪光顾着傻笑了,没注意到吴二白不知何时晃荡到他身后,深深叹了口气。
“你那是做什么。”他有点责怪的对吴邪说,“哑巴张亲手烧掉这张家祭坛,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你不去安慰鼓励一番,反而逗弄人家,这几年来的当家都白干了?连对手下人的关系都不会处理。”
吴邪目送着张起灵的身影闪入吴家祖宅的破木门,半晌,才转过头来看着吴二白,很认真的对他说道,
“二叔,张起灵不是我的手下。我自然不会以平常拉拢伙计的那一套对待他。”
吴二白皱起眉头,吴邪的眼睛盈盈发亮,微含挑衅,坦坦荡荡的一点不怕吴二白追根问底。但吴二白毕竟是60岁的人了,在这方面的脸皮没有晚辈厚,便展开扇子摇了摇,转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