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与张起灵在电话两端静静的沉默着,他本来是出于一种习惯,等待闷油瓶先放电话,这样比较礼貌。但对方似乎没有挂断的打算,大概是以为吴邪还有事没说完。
怕你寂寞。
吴邪在心里说,不敢开口。怂啊,他感叹。
张起灵似乎在话筒对面打了个哈欠,他听到了,低低的笑起来。
远处的夜空有一团烟火炸开四散,火光照亮了吴邪的脸。
吴邪开门的时候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张起灵。
他那时刚从床上爬起来——准确的说,是从折叠床上爬起来。二叔昨夜留宿,吴邪的老卧室自然是要让给长辈去睡。折叠床架在了客厅的电视旁边,吴邪失眠到半夜,最后看着中央六套的重播电影,才不甚安稳的眯了会儿眼。张起灵敲门的时候他还赖在折叠床上不乐意起,吴家三老已经各自收拾好行李,在卧室中做最后的梳妆,吴邪离门口最近,理应他去开门。
之所以罗嗦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下,当吴邪开门见到张起灵对他皱眉时,他有多么悔恨自己宛若刚挤完春运的狼狈摸样。
张起灵仍四季不分的穿着他那身墨蓝色的卫衣和运动裤,但好歹知道在外面套一件羽绒服。羽绒服是吴邪的,因此绿得扎眼。他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对着吴邪的黑眼圈皱完眉后,把袋子塞进吴邪手里,低沉的说了声,“新年快乐。”
平板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诚意。
吴邪发呆着接过袋子,打开瞧了一眼,是一袋香蕉,一袋苹果。
“有什么寓意?”他打趣。
“日月同辉”张起灵回答。
吴妈妈此时正好从卧室里走出来,老太太很新潮,在往脖子上系一条缀着百合的蓝丝巾,她走过来,正好听到门口的对话,大概是觉得有趣,她推开几乎把门厅填满的儿子,钻出来和张起灵打招呼。
“哟,你就是小邪的同事吧,来的真早,年轻人这么有时间观念不容易呀,我们家这个连床还没起呢,你这就来了。”
张起灵张张嘴,身后传来一声类似猫叫的抗议声,他楞了一下,才沉默的让开身。于是吴邪和老妈眼里先看到的是一个长了腿的水果篮,随后黎簇的脸从颜色各异的彩带间露出来。
“师傅太师母过年好。”黎簇说,“我有那么酱油吗?张爹懒得介绍我就算了,为啥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们看都不看一眼。”
吴邪想,兴许是因为闷油瓶的王八绿羽绒服实在太亮眼了,不自觉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那里了。
“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冒出来的?”吴邪帮他抱着果篮。黎簇皱眉瞪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来杭州认爹,然后陪张爹过除夕。”
“诶哟!小鸭梨来了!”吴妈妈见到黎簇很开心,这孩子曾在吴一穷家住过一段日子,为人很耍宝,嘴也甜,曾把两位老人家哄得很周到。
吴邪让开身,示意闷油瓶和黎簇快点进屋,楼道里的冷空气把他冻得够呛,整个人抱着手臂开始打哆嗦。
起居室非常凌乱,到处都是昨晚串门的亲戚随手制造的垃圾。张起灵和黎簇在一堆瓜子壳和橘子皮之间艰难的前进,就算终于抵达了沙发,也一屁股坐上了半个苹果。吴邪虽然很困,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去洗漱穿戴,整理妥当后,竟看到吴二白坐在客厅狼藉的一小块净土中,低声与张起灵交谈些什么。
他心里有点奇怪的别扭,大步走过去,想要加入谈话,可没走几步,就被老妈给拽住了。
“你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邋遢得连领带都不会打。”
吴妈妈身材很娇小,符合50年代出生的江南姑娘们的平均身高。她要帮吴邪打领带,吴邪只能弯腰撅屁股,实在丢人。为了遮丑,吴邪只好赶紧在沙发上做好。老妈略微低着头,一边帮他整理领带,一边小声的教训着什么。吴邪的眼神向两边飘,看到闷油瓶正定定的瞧着这一幕,眼睛里有点笑意。
吴妈妈打完领带,又拿着一个狗刷子般的梳子,跟在吴邪身后追打他。
“快把头发梳一梳!”
吴邪无奈了,他指了指张起灵和把头埋在沙发垫子里,双肩颤抖的黎簇。
“我朋友看着呢,母上大人,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吴妈妈哼了一声,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就走进厨房整理零食去了。
吴邪总觉得好像要全家出游一般,充满了违和感。
从杭州到长沙自驾游实在不划算,路程远,赶上堵车的话,里外加起来要开10多个小时的车。
一行人里只有黎簇和吴邪有驾照,吴一白其实也有,不过他开车的速度和赶毛驴有一拼,让他开车上高速,一车的人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吴邪稍微有点怨言,本来是想说服二叔买火车票回老家的,如果买绿皮车的话,似乎中途有个小站正好离着冒沙井的村口很近。但无奈他们的行李实在太多,光是要送去贿赂亲戚的年货就勉强塞满了一车,吴邪找杭州的手下借了一个专门搞运输送货的伙计,让他开了一辆面包车在吴邪自己的金杯后面跟着。那辆车里塞得净是些鱼虾类的鲜货,臭得很,好几箱茶叶被一块大帆布蒙在鱼虾堆的紧里面,吴邪掀开瞅了一眼,发现茶叶后面还有很多金属白的手提保险箱,就好像美国大片里特务接头时用的那种东西。
吴二白说,这种保险箱是他特别订制的,用来装走从冒沙村回收的狗头金。吴邪就问,所谓特制是指有什么特别的功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