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过林载川不会“过界”。
林载川转动手里的黑色签字笔,乌黑眼睫微微低垂着,情绪看起来晦暗不清。
半晌他轻声
道:“不需要楚昌黎说话,
他现在只要能活着就好了。”
信宿微微一怔,
然后恍然挑了下眉。
楚昌黎已经落网三天,沙蝎对他也不可能有完全的信任,没有人能保证楚昌黎的嘴绝对严实,他被警方关押的时间越长,那些人就会越会怀疑。
能不能顶住审讯压力、会不会交代出不该交代的东西……
沙蝎很可能会有所行动。
而林载川是一个相当擅长化被动为主动的决策者。
信宿听他这么说,知道林载川可能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于是抬起两只手伸了个懒腰,“那我去跟何方友好交流一下。”
林载川闻言稍微蹙眉。
他看过信宿审问何方的监控录像,何方明显很惧怕信宿,而且最近何方的精神状态忽好忽坏,让这两个人单独相处,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信宿非常无害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他是未成年,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林载川看了他两秒,还是点头:“去吧。”
信宿得到上级许可,蹲到沙发旁边,随手翻了几包零食揣进兜里,走出了办公室。
林载川看着他离开,然后无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每次涉及沙蝎的案件,都会处理地相当困难,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
但五年前林载川还只是刑侦队的副支队长,上面有位经验老到的一把手顶着,尚且没有那么沉重的责任与压力。
晚上九点,夜幕倾泻而下。
信宿确实跟何方“友好交流”了一番,他端着手机在何方惴惴不安的注视下打了两个小时单机游戏,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何方捧着播放益智动画的平板电脑,束手束脚坐在他的旁边,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一口。
信宿过来的时候没穿警服,黑衬衫里面套了非常养生的保暖内衣,他本来就长的年轻漂亮,皮肤白皙,被房间里雪亮的白炽灯一照,没有那股阴郁气质的时候,乍一看上去像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直到打算离开的时候,信宿才突然冷不丁开口,开门见山地说:“楚昌黎今天在审讯室里交代了一些事。”
“在那个组织里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孩子,但最后能活下来的名额非常有限,对吗?”
何方沉默了许久,然后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信宿意味不明道:“那你呢?”
你是怎么在这种残酷的“淘汰”中活下来的?
何方的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昏暗的画面。
房间里的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进他,双手举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刀。
同伴的声音有如咒语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旋。
“何方……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不想你死,但是你不死,我就会死。”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
“对不起、别恨我……”
“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别杀我、别杀我——”
“何方、何方——!”
“我杀了人,
我是杀人犯。”何方闭了闭眼睛,
哑声道:“我不能变成正常人了。”
信宿微笑道:“你当然不会是正常人,你原本是可以屠龙的少年勇士。”
那声音有如黑暗中恶魔的蛊惑低语,带着某种诡异而神秘的危险,但何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竟然第一次有了直视信宿的勇气。
“敌人太过强大,所以你痛恨但又畏惧他们,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你在被驯化的过程中学会伪装、听话,这样可以避免很多疼痛与鞭打。”
“你对那些人产生根深蒂固的恐惧,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伤害其他人,这些都是人的本能……并不是你的错。”
何方怔怔想。
不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