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番这一局,给丁渭好生上一课,让他明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是捎带的,让申阁老致师,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沈留一看韩征和颜先生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没明白他们的真正用意,可能柳愚也没明白。
他正要再说,就听得外面传来了小杜子的声音:“干爹,施姑娘到了,还给您带了她亲手做的宵夜呢。”
颜先生先就笑着站了起来:“那我们就不打扰督主,且先告退了。”
沈留与柳愚忙也起身行礼,三人鱼贯退了出去。
就见小杜子带着施清如站在门外,一见三人出来,便忙笑着打千儿行礼打招呼:“颜先生,沈哥,柳哥。”
施清如忙也屈膝给三人见礼,因的确不认识颜先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便只行了礼,连沈留与柳愚也没招呼。
倒是他二人见了施清如都满脸是笑,柳愚还温声问她:“施姑娘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吗?”
施清如笑应道:“很是习惯,多谢柳公公关心。”
一旁颜先生见她容颜清丽,落落大方,虽是第一次见,心下也颇有好感,督主身边能有这样一朵温柔懂事的解语花,也算是好事一桩。
送走三人后,小杜子带着施清如进了韩征的书房。
给他行过礼后,二人从食盒里取了粟米粥和小菜出来摆好,小杜子方上前笑着与韩征道:“干爹,您尝尝施姑娘熬的粟米粥吧,我光闻着都知道一定很好吃。”
韩征漫不经心,“好吃你就吃了吧,本督不饿。”
小杜子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看向了施清如,有些歉然,早知道就不让施姑娘白忙活儿了。
怕施清如下不了台,以后也再不做了,他正要再说,施清如已先道:“督主,我听小杜公公说您胃不好,晚膳又没怎么吃,这粟米粥最是养胃的,您要不多少吃两口吧?”
韩征这才放下手里的笔,抬起了头来。
就见不过才十来日不见,施清如却好像长高了一截,气色也好了不少,显得整个人都越发的出挑了。
他心下有些满意,这样瞧着便更像恩人了……嘴上已道:“本督不饿,你以后也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府里自有厨子……”
一语未了,迎上施清如一下子暗淡了下去的澄净双眼,话到嘴边竟然鬼使神差拐了个弯:“不过你既做了,那本督便尝尝吧。”
说完自己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那话真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不过也就一瞬间,韩征已恢复了常态,反正人都破例留下了,再尝尝她做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遂走到了桌前坐下。
施清如已喜孜孜的在双手递筷子给他了,还以为督主真不吃她熬的粥和小菜了,这第一次他都不吃,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吃了,那她还能为他做什么?
不想督主马上就改了主意,她可得动作快一点儿,别给他机会反悔才是,她敢说只要他亲口吃过她做的东西,以后定然还会想吃的……吧?
韩征接过她递上的筷子,低头吃了一口粥,本来以为至多差强人意的,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可口,粟米已经熬出了米花儿来,一股子特有的清香,吃在嘴里黏糯而微微弹牙,再配一筷子清爽的黄瓜,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韩征不觉便把一碗粥吃完了,两碟小菜也吃了大半,吃完接过小杜子递上的茶漱了口后,方沉声问施清如:“你以前经常做这些事?”
不然好好一个官家小姐,哪来的这份好厨艺?
施清如忙笑道:“没有经常,是进京后才想着学的,会的也不多,不过会熬几样粥煲几样汤罢了。”
韩征已意识到自己明知故问了,他如今有关她的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暗骂自己忙昏了头的同时,嘴上已吩咐小杜子,“你先退下。”
小杜子见他把宵夜吃了大半,本就高兴,如今又见他还要留了施清如单独说话儿,越发的高兴,笑嘻嘻的应了“是”,利索的把碗碟都收好了,又给施清如打了个招呼:“那姑娘,我在外面等您啊。”
方却行退了出去。
韩征这才看向施清如:“坐下说话。”
屋里只剩下彼此两个人,施清如又觉得空气好似都变得稀薄了起来似的,不敢再看韩征,小声应了喏,半身坐在了他下方的第一张椅子上。
就听韩征道:“本督当日便说过,本督从来没想过收对食,你一个小姑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待在本督府上,时间长了,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本督想听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嫁人,本督自会替你挑选一个乘龙快婿,如果你暂时不想嫁人,本督也可以……”
施清如忙打断了他:“督主,我不想嫁人,现在不想嫁,以后也不想嫁,可以吗?”
嫁了人她还怎么一直待在他身边,竭尽所能报答他?
何况世间男子皆薄幸,她可不想也摊上一个施延昌,落得跟娘亲一样的下场,还要累自己的儿女也任人宰割!
韩征有些意外,蹙眉道:“你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嫁人可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归宿,你现在是还小,等过两年,自然就明白了,可过两年只怕就有些迟了。”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居然说自己不想嫁人?
罢了,可能她现在是还没开窍,便是等上两三年,她也才十六七岁,倒也不算晚,他也正好利用这两年的时间,慢慢替她物色夫婿人选。
韩征打发去桃溪的人是昨儿回京的,他今日才得了空见他们。
东厂的番子打探消息的手段,自然便不是张氏打发去的人能比的了,在桃溪待了不过两日,乔装后镇内镇外的打探了一番,便几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韩征已确认施清如的确是当年对他有过一饭之恩的恩人之女了,也知道了施清如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藏拙的话不是假的,她没有任何问题,不是他明里潜在敌人辗转拐弯、大费周章安插到他身边来的细作暗探之类,自然便要认真替她谋划未来了。
至于施延昌与常宁伯府,他眼下顾不上收拾他们,他们那样的小角色,他也懒得为他们费神费力;再者,说句凉薄的话,虽然施清如的母亲是他的恩人,但一饭之恩还不值得他为了她大费周章,把施府与常宁伯府都给端了,所以就先由得他们去便罢了。
但他们想通过施清如得到任何好处,却是绝不可能了!
施清如认真道:“督主,我什么都明白,所以我说不想嫁人,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的话是认真的,还请督主明鉴。”
韩征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你是怕,也遇上施延昌那样的人?本督替你挑的人选,自然样样都胜过他百倍,何况只要本督在一日,便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所以你大可安心。”
何况她自己也不是那等立不起来之人,单看她对付那什么金氏的手段,还有火烧施家老宅的果决,便可知将来只要她用心经营,这辈子日子是再难过也难过不到哪里去的,他也算对得起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