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皋王点点头,看样子的确是有些年头的伤疤了,不可能是这一年才有的。
他叹道:“真是水火无情啊!”
突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时宴好厉害!”
白知饮看向潘皋王旁边坐着的五六岁大的小孩,从宴席开始,他便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他知道,他其实看的是自己的面具,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多半是好奇。
他柔声问:“这位是太子殿下吧?一看就聪慧过人!”
潘皋王哈哈大笑,颇为自得:“是,我的炅儿有勇有谋,今后定能带领潘皋横扫天下!”
小太子开心地笑弯了眼睛,像模像样地一抱拳:“是!父王!”
之后,他又小声问:“父王,时宴的面具好厉害,儿臣能过去看看吗?”
潘皋王笑着颔首。
白知饮心中有些厌烦,但没料到,太子并没直接上前,而是期待地看着他问:“时宴,本王能看看你的面具吗?”
这让他的心情缓和了些,又觉得自己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于是声音带上了笑意:“殿下请便!”
太子形容举止都很有规矩,但从他略显仓促的脚步能看得出,其实内心相当急切。
白知饮起身相迎,太子高高仰起头,他便俯下身去:“太子殿下可以摸摸!”
狼面具是老猎人活剥下来的狼脸,也不知又做了什么防腐处理,毛发鲜亮如生,自带一股粗暴摄人的气势。
太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嘻嘻”笑了:“真好看!炅儿今后也要像时宴一样,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他跑回自己的座位,将自己的软垫拖回白知饮身边,眼巴巴地问:“时宴,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白知饮见潘皋王点头,也点了点头:“好。”
声音都忍不住柔了几分,看他们父慈子孝,又想到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心中不由得叹气。
他给他夹菜,他就笑眯眯地吃了,身子还蹭着往他身边靠了靠。
期间,还动不动仰头看他的面具。
“时宴,你们那里狼是不是很多?”
“回殿下,东林林子多,狼也多。”
“那你们不怕吗?”
“狼多,猎人更多,不怕的。”
太子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偷偷看了潘皋王一眼,见他在跟旁人说话,便小小声对白知饮说:“时宴,狼多的话,以后能不能给我也搞一张狼面具?”
白知饮点头应承下来:“当然可以!”
小太子眨眨眼:“那能不能别告诉父王?他会打我屁股!”
白知饮失笑,刚想答应,就听潘皋王威严的声音响起:“什么事别告诉父王?”
他的脸板起来,小太子吓得赶忙低下头,一边说“没有没有”,一边使劲儿往嘴巴里塞菜,假装很忙。
白知饮给潘皋王遥遥敬了杯酒,帮太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太子殿下在询问趁东林的风土人情,朝廷对我东林的关爱臣感铭于心,今后必定效忠王上,臣特意为王上备了特别的礼物,能否找间空屋子,臣想展示给王上看!”
潘皋王好奇问道:“是什么礼物?”
“面粉!”白知饮笑了笑,“我们东林种出麦子了,听说王上召见,连夜磨出了几十袋面粉,给王上看看我们潘皋的麦品质如何!”
潘皋王眼前一亮。
潘皋地处北疆,很难种粮,东林地势比别处平坦些,种出麦子也不很稀奇,主要是,这时宴肯把种出的麦子特意带来给自己看,难道是要投诚?
想到这里,他兴致勃□□身:“走,朕这就随你去看!”
虽然送面粉很莫名其妙,但既然是东林带来的贡品,而潘皋王又十分重视东林,宫人自然不敢怠慢,刚刚正好在膳房旁边为那些面粉空出了单独的库房,这会儿正在一趟趟用推车往里面运。
本来宫人们没当回事,但王上竟然亲自驾临膳房这种地方,足见重视,于是个个不敢怠慢,在东林士兵的帮助下,将几十袋面粉码放得整整齐齐。
院子里浮荡着细细的面粉颗粒,像是飘着灰雾,久久不散。
等宫人和士兵撤出去大半,时宴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潘皋王进到库房。
他的步伐中像是带了几分急切,潘皋王只当他是急于表现,而时依桦是真真替他捏了把汗。
那法子,试十次只成了五次,能行吗?
不过,他那股为了给父兄报仇不顾一切的劲儿,真的很让他这个舅舅佩服!
库房里更是白色烟尘缭绕,还没进门就感觉到呛鼻,潘皋王抬袖在面前挥了挥,不太耐烦,但为了东林的麦田,还是按捺下了心头的不快,随着他走向库房深处。
“这些都是新面粉,特意烘干过。”时宴停下向他介绍,然后扯住旁边面粉袋子扎口的绳子拉开,从里面撮起一小捧,送到潘皋王面前,“王上看这面粉,够精细吗?”
老实说,潘皋王根本就没见过几次生面,就更别提精不精细了,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不错!”
时宴笑了笑,蓦地手一扬,那一捧面粉在他们头顶天女散花,落了潘皋王一身。
他不悦地掸了掸肩膀:“时宴,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他退后两步,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狼面具后面的视线正冷冰冰望着自己,就好像,面具背后隐藏的是一头真正的狼。
他浑身一个机灵,突然感觉那目光有些熟悉,像是之前也有一个人,在跪在他面前时,仰头的某个瞬间不经意那么一瞥,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快的像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