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树海在南滩公社卫生院口上闭眼那一刻,没有想到自己能再睁开眼睛,当他睁开眼时也没有想到李大勇就站在床头,他努力想下床磕头,被按在了床上,“大勇叔,你救了我……”
李大勇摆摆手,嘿嘿一笑,”你当然是我救的!不过你还有一个更大的救命恩人。“
周树海算是刘秋兰和李大勇一起救下来的,准确讲是刘秋兰一定要救下来的。
刘秋兰本来应该是下一个月生孩子,那天魏广忠去局里开会,下午时,刘秋兰在食堂里活面,揉着揉着面开始感觉到下腹部一阵阵痛,她根据前两次的经验估计可能要临产。李大勇赶紧找了地排车带着食堂里的两个女同志一起往公社卫生院里送,雨也正好刚停没多久,走到卫生院门口的时候,刘秋兰在地排车上看到了沟里翻身的周树海。
这些日子里,大家都见惯了路边不时横着的死人,刘秋兰给李大勇说,“那似乎在翻身,是个活人,你过去看看,能救就救一下了。”
李大勇到跟前一看竟然是周树海,他回来给刘秋兰说,“算了,我认识这个人,是个外来要饭的,就是在沟里睡觉,算得还挺香,不管他算了。”
刘秋兰说,“那不行!我远远看着他好像是一头栽到沟里,既然是活人,看那个样子不像是在睡觉,一定是有什么难了,咱能救一下就救一下。”
这样,地排车把刘秋兰送到卫生院,又回来把周树海接到了卫生院。周树海虽然吃了一点毒蘑菇但其实主要是被饿昏了,洗了肠打了瓶葡萄糖,就让李大勇给接到辛屯食堂里了。
就在刘秋兰生孩子的时候,周树海到辛屯建井队的食堂帮工这段时间。
其实,李大勇已经跟张志和提过,这段时间要一个临时工,只是他想着把这个名额给到自己家的堂侄子,没想到刘秋兰碰到了周树海,虽然刘秋兰归自己管,但李大勇还是能拎得清关系,暂时把周树海招到食堂里,除了管吃管住外,一个月九块钱工资。
周树海在食堂里安稳了一个月后开始跟家里写信联系,他告诉二哥田海江他离家后一切顺利已经进了矿,不过自己现在改名了,还改姓了,不叫田海涛,改叫周树海,这是张大善人前面算过的,并让二哥到县上找人打听一下,在县里东面有一个叫周树海的情况。
一个月后他收到二哥的回信,说半年多的时间没有他的消息,全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妈还给他烧过纸。周树海是东面义马公社的人,家里只有一个娘和妹妹,他爹在解放前就病死了。这一年多家里不少变化,田海江已经提拔到西柳大队副大队长,也跟春妮家把亲事提了,准备明年就过门。
周树海跟建井队的职工熟悉了,又拿出张大善人给他随身带的信,到处打听信上提到的西柳村的人在哪里,辛屯的人基本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后来有一天有人说这个人好像是蔡园矿的一个技术员,前两年定为右派,周树海一听,赶紧把信收了起来。
周树海住在建井队临时的集体宿舍里,原来有家属的职工搬到北楼后留下来的,虽然屋棚里面黑黢黢,但也有近十平米,对这半年多的他来说是到了天堂。他附近都是一些没结婚的单身,或者结了婚家还在农村没法带过来的,李大勇就住在他前面两排。
屋棚两人一间,跟周树海住一屋的是今年分配过来的中专生。苏联专家走后,魏广忠一直在给局里要人,今年夏天的时候一下了分了两个大专生四个中专生过来,老技术员俞国庆心里高兴,嘴上也还在说虽然来了几个大专生中专生,但这些嫩瓜蛋子始终只有书本知识,没有实际的现场工作经验,还得再带几年才好用。
魏广忠当然知道这几个技术人员培养到位需要几年时间,但他却没料到这六个新分配的学生在辛屯建井队还没待一个月就因为事故死了两个,他还差点因此事丢了乌纱帽。
刘西煤田的煤层在地下二百米到一千两百米之间,辛屯的第一层煤在地下三百多米,主井和副井的井筒开工一年多,都已经过了进度最慢的泥土层,打到地面下一百多米的岩石层,按一个月四十米的凿井平均进度,还需要一年多时间能够揭顶,根本完成不了四年半试投产的建井时间,魏广忠要求一个月进度要提到六十米以上,从凿井的环节可以找回来三四个月的时间。
俞国庆说,“不可能!现在是一天三班没黑没白连轴转,已经不可能再更快了!”
魏广忠说,“为什么不可能!可以多想办法多动脑子,炮眼打深一些,打密一些,炸药多一些,下去的人也多一点清理快一些,不就能提高凿井的度?”
俞国庆讲,“炸药爆炸有安全规定和技术参数,放多爆炸面大了,固井时还要花时间。”
魏广忠说,“那在其它地方找时间,不能总是用老思维老办法,这哪里是革命工作!想当年我们打锦州守塔山,就那么一个小土坡,敌人那么强的火力,不也守住了!一个月六十米,一米不能差!这是死命令!”
被下了死命令的俞国庆就用了魏广忠说的办法,三个月的时间主井真的下去了一百八十三米,副井下了一百七十五米,平均下来达到五十九点七米。魏广忠见到俞国庆就笑呵呵的地说,“俞大技术员!还是要开动脑筋吧!书本上的知识都是死的要活学活用,按这个进度下去咱的建井度就能破全国记录了!”
然而,辛屯的建井度不但没有打破全国记录,到第四个月的时候,一场吊桶坠底的事故却让整个凿井工作基本都停顿下来,主井当月进度直线掉到十七米,副井也只有正常进度时的三十多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