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年纪尚轻,就有如此才华,来年春闱是要下场一试吧?”谈起乐熙,乔穆尧眉眼间多了一丝笑容。
“是,王爷,各地人才济济,不知是否能够得中,下官只是让他去见见世面。”乐士渊忙作谦辞。
乔穆尧笑了笑:“乐大人过谦了。只是锦西距京城路途遥远,小公子一个人想来多有不便。”
“这回办了李楼成,本王不日就要回京向父皇复命,倒是可以捎上小公子一道走。”
乐士渊觉得好像有一个惊雷在自己头顶炸响。
乐府里,乐熙正在自己屋里看字。
正是那卷轴上书的横渠四句。那天,乐熙终究还是收了它。
不愧是先皇所题,这字遒劲有力、大气磅礴,配上句中描绘的文人最高理想,真是令人心潮澎湃,一时难平。
除此之外,乐熙还想起了赠他此物的宣王。常说礼轻情意重,那礼重呢,又当如何
“公子,老爷回来了,说要见你。”门外传来宿书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乐熙并不意外,慢慢地收起卷轴,放在檀木匣子里。
乐士渊还是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见的乐熙,只是这回,挥退了所有下人,父子关起门来说话。
“宣王查出李楼成侵吞官家粮食的事,现在人已经下狱了。对此,你怎么看”
乐士渊不像李楼成那般做贼心虚,是以并没有探查过宣王的踪迹,也就不知道宣王这些日子不在锦西,当然更不清楚宣王和乐熙同往知悟书院。
乐熙回道:“宣王在锦西久久徘徊,必然是准备充分,要拿人开刀。父亲行得端坐得正,不用担心。”
乐士渊没攀上太子党,和李楼成不是一路人,平日里勤恳为官,虽然从前难有提拔,可是现在宣王发难,踏实为官的乐士渊就有了优势。
“但是,今日宣王单独留下为父,提及你,说想带你一起进京,明显是拉拢的意思。你说,会不会是宣王看上了锦西这富庶之地,想安排人上位,成为自己的心腹”
乐熙微微一愣,没想到乔穆尧如此直接地找了父亲,他本来是想自己说服父母来着。
“那父亲可有意吗?”乔穆尧此举其实是为乐熙转移注意力,让事情的重点好像变成了乐士渊。
乐士渊人近中年,是个中庸的官员,但当年也为榜眼出身,家世不算太好,这些年宦海浮沉,做了五品的地方官,要说进取心,早已被消磨了不少,但当机会摆在眼前,也不能不动心。
只是看着眼前惊才绝艳的次子,乐士渊叹了口气:“宣王忽然有心提拔,必然是因为你早先的示好之举。熙儿,父亲问你,你真要托宣王的势吗?又有几分把握”
临行
几分把握吗?
乐熙微微一顿,是啊,父亲不知道他动了心,种种表现不都是托势借力吗?
“父亲,儿子浅薄,确有此想法。至于把握,”乐熙故意环视了一圈四周,表示郑重谨慎,“如今诸皇子已经长成,虽然太子名位已定,但宣王战功赫赫,如今又有心在政务上和太子斗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乐士渊神情严肃,抬高声调打断了乐熙:“慎言!”乐熙依言停下,乐士渊又捋了捋胡须,“你只说把握,少谈其他。”
乐熙抿抿唇:“若入局时机正好,能有七分把握。”
只论结果的话,乐熙这个重生之人其实有十分笃定,但以现在的局势论,宣王和太子还有一番缠斗。
七分,不算少了,但还是要冒一些风险。
乐士渊眉头紧锁,他有两个儿子,长子乐泽平庸,而乐熙资质更佳,野望也就更大。
“好,到时你随宣王去吧,父亲在锦西不会拖你后腿。”乐士渊最终道。
另一头,乔穆尧放下京中留守山卫发来的情报,揉了揉眉心,按捺心中的怒意。
太子乔宏承损折了锦西这个粮仓,现下在京中暴跳如雷,让手下人上折子,劝说父皇让他返京,不想让他再翻出些什么。
“现在倒是怕了,前线打仗的时候说地方粮食只有这么多,军粮不足,让将士们挨饿受冻,这些国家蠹虫却安枕无忧!”
青冥见状忙道:“王爷息怒。”
乔穆尧深吸一口气:“也罢,案子水落石出,父皇的旨意什么时候到”
“处置李楼成和召您回京的旨意是一道来的,大约两日后会到。”
“那就准备准备回京吧,”乔穆尧又冷笑一声,“但江南学政舞弊一事,务必要在孤回京途中爆出来。”
乔穆尧本打算把这件事一起办了,但太子既然不给他时间,那就让父皇好好看看太子势力下的江南是多么漏洞百出,即使不是他查,问题也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青冥应是,但见王爷心绪不佳,他想了想试探性道:“属下安排人去把提前返京之事告知乐公子。”
“嗯,确实,让他好提前收拾行装。”乔穆尧揉揉头舒缓胀痛。
乐熙又来了锦西城外的行宫别院。青冥既是告诉启程的消息,也顺道把乐熙请了过来。
不同于上次,这回乔穆尧是在暖阁里见的他。
书房里待客无非是品品画,下下棋,风雅有余,亲密不足。
而暖阁里放了一张紫檀雕花嵌螺钿屏榻,乐熙转过樱草琉璃屏风,还没来得及看清房中布局,就被乔穆尧拉上了榻。
乐熙下盘不稳,跌坐在了乔穆尧怀里,一颗小脑袋直接撞上了乔穆尧坚硬的胸膛。
额头倒是不痛,只是天青的丝质发带扎得不太严实,霎时散开了,一头青丝散开落在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