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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我与女帝二三事(第1页)

“高阳大长公主,中宗之女,姿容绝艳,大臣多为之用,宰相多出门庭,六军供其指挥,可其凶猾无比,才高功大,藐视一切,一意横行,弑兄杀侄……”我将宣纸丢于案桌上,憋了一口气,抬头一看,翰林院的修撰们,面色各异,不言不语操手看我,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我憋回那口气:“各位大人,这高阳大长公主的生平,已经改了百八十遍,快三个月了,陛下的耐心早已耗尽,再过几日就是她的忌日,大家都是同僚,莫为难我这后生晚辈,且再删一删。”

“云大人,整整八十三天,我们何止改了百八十遍,但您每天就这一句,‘再删删,再删删,’真没办法删了,我们这些个无能之辈,一天删两句,得删了有上百句了吧,委实删无可删。”

“云大人,我们也知道,您为陛下办事,而陛下自幼亲近大长公主,自然偏颇,可你我皆是臣子……”

“谁好大的官威,竟让各位大人在这里罚站。”刘铭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上官镜双手后背迈进来,我将刚才宣纸揉成一团丢在桌案下。

“哦,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原来是陛下的心尖宠——翰林院院士云大人。”

要说这满朝文武百官,最令我厌恶的,上官镜当排第一,可他家是坚定的公主党,以前效忠高阳,现在效忠安乐,弑君夺位,屠戮朝廷命官,他家是主力军,不仅如此,他还搞了个文字狱,闹得人心惶惶,众人苦不堪言。

但安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高阳被关那几天,他们家忠心不改,还赔了些许性命,现在可谓是门前黄狗三品官,嚣张得很。

“在下刚面圣完,陛下让我过来询问,大长公主的生平修撰完了吗?顺便给云大人带些点心,太监说您中午没吃,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说着将点心盒放在我桌案上,压住了我面前的公文,转头问他们:“各位大人写的生平呢?”

其他翰林修撰面露难色,结果李魁站了出来,从袖子里掏出宣纸递给上官镜。

我扶额,我就知道李魁这家伙!真的又顽固又执拗!

上官镜展开看了一会,将宣纸丢在我的桌案上:“来人!将这等污言秽语之徒下狱,待我禀明圣上,将之千刀万剐!”

我展开宣纸一看,好家伙,这人怎的随时把初版藏在身上:‘高阳大长公主,中宗之女,姿容绝艳,性非和顺,秽乱春宫,近狎邪僻,而大臣多为之用,宰相多出门庭,六军供其指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残害忠良,弑兄杀侄,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篡权夺位!君之爱子,幽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

我刚想把这宣纸撕了,上官镜抢夺过去,折迭好放于袖里。

“云大人,点心别忘了吃。”说完,压着李魁就走了。

我一叹息,一抬眼就看到众修撰们给我下跪了:“求云大人救救李院士!”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知道你们是气节高尚还是就捡软柿子捏,我更头疼了。

这李魁原名李铭志,是唐中宗钦点的魁首,很得青睐,赐名李魁。他除了脑子酸腐了些,在文章修撰上,有些功绩,高阳掌权时,因言语不敬,贬去岭南,如今被召回京都,已五十有一。

论资历和经验,他该是翰林院院士长,我被迫占了他的位置,他本就瞧我不上,平时处处与我作对,我敬他年长,也就不与计较,可如今他竟敢将文章给予上官镜看,这不就是掰开老虎嘴,往里面递头吗?

“云大人!同朝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我沉思两秒,出门准备与上官镜虚与委蛇,结果刚追到他,就听见他高谈阔论。

“李魁,你不会以为那个小白脸真敢为你触怒龙颜吧?他们云家都鸟兽散了,他一个五品除了吹点枕头风,还能作甚?”

“呸!云晨是小白脸,也是探花郎出身!你个吃祖荫的斗宵之人,走狗鹰犬,也配贬低他人?!”

“哼,老骨头,等进了大狱,我看你这张嘴还说的出来什么话来!”

上官氏族这两年,势力扩大,一时间风头无两,上官镜背后说我坏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也有同僚告知过我,他在我面前也不伪装。

我起初和他打过擂台,后来得知,他恨我是因为我杀了他姐姐,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妃,他认为我杀母取子,是为了让云俪活下去,所以暗地里没少找人败坏我的名声。=,甚至黑市里,文人骚客写一首骂我的诗词,最高悬赏百俩银子。

我每次看到上官镜,就想到和他眉眼几分相似的太子妃,莫名心软,也就撤台,不和他斗。

我转身回翰林院,众人还跪着。

我叹气:“散了吧,高阳……那修撰,我写……”

“云大人……不可!”

“你们此番做作,不就是想让我去修撰吗?不就是想将我赶出翰林院吗?我阿娘和高阳同葬,此事都被编纂成戏,天下谁人不知,我阿爷被高阳数剑捅死……谁人不知?你们不就觉得我是个不忠不义,无情无耻之徒吗?你们以为是我想连降三级,进这个劳什子翰林院的?”

“云大人……我们……”

“滚滚滚!滚啊!”

我心思郁结,闭着眼昧着良心写完了,写完直接丢给门外的修撰,让他呈给陛下,看着桌案上的点心,突然神游想着要是安乐活得比我时间长,我是不是还得昧着良心,也给她修撰史书。

希望她发发善心,学武皇,也立块无字碑,不要再为难史官了,也别与我为难。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一会,往日殿内局的同僚找我帮忙,想让我给他小舅子一个小官。

“我又不是宰相,哪里管这个。”

“你面子大啊,那左相不是很看好你吗?”

“那找地方喝酒!”

“云晨,别别别……”

“别什么别,去喝酒。”

我现在愈加觉得,做男人难,做公主的男人更难,做皇帝的男人更是千古第一难。这全天下都是安乐的耳目,我的所有生活,就是在皇宫和翰林院里绕圈,除了上朝和老匹夫们,上官家斗法,就是在床上当头牛。

不,当牛还好,当牛总有累死的一天,累死就死了,但我是又当牛,又当地,地被耕烂了,然后牛就起来耕作了,牛累吐血了,地被养的好了一点,又来被耕耘,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这安乐,她的精力怎的这么旺盛!

我终于知道,为啥她喜欢杀人了,为了让她少杀一点人,我成佛了。

以前不懂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现在真觉得佛祖伟大,牺牲我一人,幸福整个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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