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他向皇阿玛承诺过,一定要勤于政事,让大清永享太平。只是,这个承诺,他已经忘记多久了?
皇阿玛日日夜夜勤于政事,甚至累的吐血,而他每日花在政事上的时间连皇阿玛的一半都不到;雍正朝时期,贪官污吏几乎绝迹,而现在,朝中贪官横行,他却不闻不问。这次方式舟做的事,他竟然快四个月了才知道!乾隆很清楚,这并不是方式舟做的隐蔽,而是,他根本没把山东的灾情状况放在心上!如果他能稍微再关注一些,那是不是,就会少死很多人?
皇阿玛,儿臣对不起您啊!乾隆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尽的悔恨,道不尽的愧疚,都融合在这一声深深地叹息里。您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对儿臣很失望吧?您没日没夜的工作了十三年,把一个繁荣昌盛的大清王朝交给了儿臣,但是,现在大清的状况,却比康熙末年好不了多少,您一定,很失望吧?
您十三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永璂抬起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乾隆眼睛里的悲伤与悔恨,心下讶然。
“阿玛?”永璂是真的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皇阿玛,在他的记忆里,皇阿玛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即使前世他最疼爱的永琪不顾他的劝阻,执意带着小燕子离开,他也没有这样过。
乾隆低头望了永璂一眼,眼里满是复杂:“永璂,你认为,朕……是一个好皇帝吗?”话音刚落,乾隆就后悔了,这种话,让人怎么回答?但是他现在急切的想知道永璂的答案,他怕,他怕永璂认为他是一个什么事都不管的昏君。虽然,这种害怕来的毫无理由。
“……皇阿位明君。”永璂没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乾隆眯了眯眼,对永璂的说法不太满意,或者说是对永璂淡漠的甚至有些敷衍的语气不满意。
“你真是这么想的?”乾隆沉声问道,语气里有一丝他都没发现的焦急与无助。
“当然,皇阿玛能把自己的干粮分给老百姓,这种爱民如子的行为,只有明君才做得出啊!”永璂见乾隆不相信,心里更加讶异,但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定,因为,这正是他心里的想法。
乾隆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
永璂感觉到乾隆的心情虽然还很低落,但比一开始要好多了。
“快点!快点!”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隐隐听到有人在里面喝骂。
乾隆眉头一挑,干脆下马步行,把马匹交给身后的侍卫看管。
向右走了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就看见十几名衣着鲜亮的衙役推推搡搡的拉着一些瘦的皮包骨头的平民往前走。
“你们在做什么?”乾隆的语气淡淡的,却不怒而威。
衙役们一愣,刚要开口呵斥,但看见乾隆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又强行把到口的话压了下去。
永璂微微眯了眯眼,很有眼力嘛!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那个方式舟的属下了。
“等一下我们老爷要从这儿过去,当然要这些贱民给老爷的轿子让路了!”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男子虽然回答了乾隆的问话,不过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看来是在山东一带作威作福惯了。
乾隆心里直冒火,但又知道现在大队人马没到,他不能轻易的暴露身份,谁知道这个方式舟会不会向雍正末年那些丧心病狂的官员一样,敢对他下杀手?
很快,清道的锣鼓声响起,一顶青色的八抬大轿迎面而来,那些衙役们居然对着那顶轿子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乾隆见状,脸色更黑了——方式舟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只有亲王才能用的八抬大轿,更离谱的是,居然还让衙役们给他下跪?这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奴才想造反吗?!
但是……现在还不到跟他翻脸的时候。乾隆虽然肺都快气炸了,但还是一脸铁青的拉着永璂让路。
永璂心里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乾隆会跳出去向方式舟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不过还好,乾隆这十几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像那种没有脑子的事,应该只有永琪那个白痴才干得出来吧?不过……也不排除皇阿玛还有心里阴影。永璂有些恶意的想,他记得皇额娘说过,皇阿玛当年就是被济南的官员追杀,慌不择路的逃到夏雨荷家去避难,最后才有了夏紫薇的。如果这一次皇阿玛再被方式舟追杀,再逃到哪个女人家里,会不会,十八年后,又会有一个满口情情爱爱的女儿或……儿子?
乾隆疑惑的看着永璂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更令他惊讶的是,永璂的这种情绪,似乎是对着……自己的?刚想问什么,就见那顶青色的轿子停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倒在了轿子前面,堵住了前进的道路。
“敢档老爷的路,你不要命了!”一个衙役狐假虎威的走上前,抬起脚,狠狠的踹了那个老人一下。本来就脸色惨白的老人此时更是不堪,除了拼命的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过多久,嘴角竟然就见了红,一丝鲜血流了出来。
“行了,行了,皇上的圣驾马上就要到山东了,别把人踢死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紧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就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微微偏过头。正好能从永璂站着的方向把他的面貌看的一清二楚。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色皮肤挑的身材,端的是一个美男子。只是,眼眸里那毫不掩饰的戾气让他多了一份阴沉与猥琐,生生破坏了那副仿佛知道永璂的惊讶,乾隆有些好笑的低声开口:“方式舟的容貌在雍正十二年的进士中都算上上之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