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天降神女,教化众生。
缙月的新皇休战了,与禹蚩签和,退还国土,带兵退守渡马河。
广玉郡主追封谥号昭明长公主,葬入皇陵。
新皇又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禅让王位于先皇五皇子,自居涵王府,闭关修道了。
闭关的那一日,良太妃登门。
她独自坐在厅里,见到一身素衣的萧洵安走进来,朝她行了一礼,“母妃安好。”
良太妃手中玉珠轻碰,“你不是吾儿。”
萧洵安没有说话,良太妃继续说,“毕竟是我腹中所出,我最清楚。你在替他料理后事。”
是的,她的儿子早已消亡了,留下来的,是化作萧洵安样貌的黎川。
萧洵安留下一封信,他本想做完这些再唤黎川。可他心魔已成,怕污毁修行,最终不得一颗纯净丹元,给不了黎川。
他最终还是担心天下残破,生灵涂炭。
所以,萧洵安还是那个萧洵安。
困苦磨难使他恶念丛生,可悲悯天下之情怀,是生在他骨子里的。
“我来见你,是想亲自谢你。”良太妃站起身来,忽然跪在黎川面前,“我一生行不由己,不怨天命,唯恨本心怨戾。愿神女往后万年平康顺遂,称心随性。”
随后伏身三拜,默默离开。
直至太妃离开,黎川未再一言,她抬头看看屋顶破漆的蟒纹藻井,又看看院子里的萧条清零。
她闭了闭眼,在眼前画出一个光圈。
在几个侍者路过门外时,她掀起衣袍,踏入光圈。
侍者匍匐大拜,惊呼道:“大皇得道飞升了!”
汾渊河的小河沟啊,穷乡僻壤的,可胜在清净。
黎川如今不是什么勤政的仙,反正有子舟顶着,她只想着找个僻静地方,没人同她说话最好。
最后干脆设了结界,一人住在那间萧洵安曾住过的小院子。
没事串一帘珠子挂到门上,偶尔学着萧洵安的样子煮煮茶,下雨了就坐在廊下听雨水碎在河面的声响。
她总想,要是那时,她不送他走,就这么养着他,千年万年,似乎也很好。
人间岁月那样快,他看到那些沧桑变迁,总有一日会打消出去的念头。
她那时日日想着能唤醒文烁君,可如今文烁君醒了,她却没有勇气去见,甚至不敢听到关于他的传言。
她每每想到文烁君,脑海里都会浮现萧洵安跪在她身前,声色脆弱:“别恨我,恨他吧……”而后用刀子刺破了自己的丹田。
她曾经觉得萧洵安就是文烁君,就像所有神仙历凡间劫一样,他只是暂时不记得过去的一段生命,最终会像支流汇入大海,成为完整的个体,包括她自己也是。
可萧洵安的话生生将他们撕裂开来,文烁君只是拥有了他的记忆。她为文烁君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对萧洵安的愧,同样的,对萧洵安的不可忘怀,也使她更难以直面文烁君。
“殿下,神尊特下诏令,唤我们回南承宫赴任。”子舟传来通灵之声,黎川挥手打开院门,远远望去,他正站在门外。
他所说的神尊,自然是文烁君。
“不去。”黎川一挥手,门又关了。
“不走不行了,听雨台……被拆了……我们二人都无法布雨了……”子舟在门外无奈道。
“什么?”黎川当即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打开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正殿走去,“我看是谁拆了我的听雨台!”
远远的,就见到正殿被那些个爱凑热闹的水产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在凡间历经半生回来,他们仍旧一如既往,沧桑未改。
“咳咳!”黎川仰着脖子清了清嗓,不论平日怎样,这都欺负到家里来了,势必要撑出个派头的。
那些个观众动作一致地转过头来,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黎川端了端刚换上的官袍,昂阔步地往里走去。
老远见到听雨台边上十来个人正在开凿,她大喝一声,“都住手!此台下乃我东海私宝泉涌晶,我看今日谁敢动我的东西!”
一时间,那些人都停止手中的活,看向这处。这一瞧,却现都是熟脸儿,个个都是东海的人手。
“我敢。”那声音清冷端庄,幽幽从主座上飘下来。
正叉着腰开骂的黎川瞬间放下了胳膊,僵硬地回转过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阿姐……”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我阿姐来了?”她通灵传给子舟埋怨道。
晴川不紧不慢喝着茶,“东海的东西,你有权用,我有权拿。恰好拿回去把泾川的台子修一修,前些日子让他下一个时辰雷暴,下了一刻便歇火了。你们只管拆,不必理她。”
听得这一声令下,那些人继续敲敲打打起来。他们最知道这三姐弟里谁说了算的。
“我的好阿姐,你修泾川的台子不能拆我的呀!”黎川笑呵呵地凑过去将茶点往晴川边上推了推。
“这里的新任龙王是个水灵的蛟,也用不着了,拆就拆了。你不是要回南承宫了?为何不让拆?”晴川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