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别急,再等等,一会儿就到。”祁珍眼睛往外瞄,顺手拣了个梅子塞进嘴里,咕哝道,“你再吃两颗,这可是宫里赐下来的,外面吃不着。”
再稀罕的东西,吃多了也牙酸。青黛活动活动腮帮子,指着碟子问道:“你不会预备用这盐津梅子给我做晚膳?还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祁珍收回了目光,嘿嘿笑了笑。青黛总觉得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奸诈。
“我五哥这时辰要过来,他给娘说要去书局,也就娘才信他的话,准是与人约好了斗蛐蛐……上回我还没准备去说,他自己倒好,先去找娘认了错……哼,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过关!我刚让人去找了,看看他去了哪家酒楼?我怎么也要在他嘴里捞点好处补偿你!”
看着祁珍那跃跃欲试的模样,青黛觉得这妮子根本就不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而是她有心要惩治哥哥一番,好敲竹杠。拽了自己这个“当事人”来,是为了等她替自己出了口“恶气”后,共同分享一下胜利成果。
“那我去书局好了,你慢慢找,完事了派人去寻我。”青黛可不想在这车里耗时间,再说人家俩兄妹怎么斗法,那都是祁家他们自己家里的事,她一个外人还是别掺和好了。等出了结果再看也不迟。
祁珍想了想,也不用自己亲自去寻,只要找到了地方,她自有办法对付,确也用不着青黛露面,便点点头,“你先去,我再找找……若真找不到,我就去寻你。”
祁珍把车子停在开元书局门口,青黛叫上自己两个丫鬟,戴了祁珍早先准备好的帏帽下了车。
大华开国日久,虽不比唐王朝那般热情奔放,女子可以打马游街,嬉笑怒骂,但也没有一味将女儿家拘于闺阁之中不能出门,不过大家族或是有些地位的人家未出阁的女孩出门是不会公然抛头露面。
青黛进了书局,里面只有寥寥数人,伙计瞧见一个小姑娘带着两个丫鬟进来诧异了半晌,待青黛询问起可有风物杂记和话本小说之类的书时,伙计才回过神,忙不迭引着青黛到了书架前指给她看。书局伙计迟疑,倒不是没见过如青黛这样带着丫鬟出门的小姐来书局,而是没见过青黛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带着丫鬟出门的。
青黛撩开半帘轻纱,慢慢在书架上找她感兴趣的书,当目光掠过三排角落里一本《名器志》时,眼中闪过惊喜。她在《十方志》中读到过,大康末代皇帝骄奢淫逸,又喜好珍玩古董,曾扬言要收尽天下古物。当时有少府监管着国家百工技艺,掌染织、锻造、冶炼之事。而华末少府监萧羽又是位古玩鉴定大家,在皇帝跟前十分得宠。这《名器志》便是当年萧羽所作。
青黛曾托王陶寻过此书,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今日一进书局便看到了。
青黛伸手想拿,一够才反应过来自己手太短,回头正准备叫银红过来帮忙,却发现身侧忽然走了一人,抬手就将那本《名器志》抽了出来,转身便要离开。
青黛一急,“等等,那书是我先看上的。”
“嗯?”来人起初只顾那书,并没注意到矮小的青黛,这会儿听见她喊才回身看去,“小姑娘,你要此书?”
青黛仰面看着那轮廓越发深刻明朗的五官,熟悉的墨刀眉、立峰鼻,还有那印象深刻的如碧水点墨般的眸子,微眯着眼睛问了句:“余大哥?”
“青黛?”余子都望着面前头戴帏帽的小姑娘,掀开的轻纱下那张玉白的小脸,除了黑眸一如三年前那般盈亮灵动外,小姑娘的五官还是有很大的变化。原本肥嘟嘟的下巴瘦了一圈,脸颊倒还圆润粉嫩,眼睛张开了,眼尾有些拉长,似凤尾划出一线的弧度,精致优雅。
“小青黛长大了!你怎么会到京城来?”余子都笑容依旧那般春风和煦,让人看着暖洋洋的。
“父亲从庆阳调到了工部。我六月随祖母一道进京来了。”幸好是熟人,青黛心中大定,想来这书不会跑了,于是和余子都套起近乎来,“余大哥,近来可好?”
“哦,尚可。”余子都似乎不大愿意说起自己的状况,“我前些时候出京去了,近两日才回来,没想到上官大人已经进京了。我现居在柳芳胡同,改日得空了该去府上拜望一下老夫人。”
听着话里的意思,余子都是早知道父亲要进京的事,说来家中拜望祖母也没问地址,不是知道自己家住何处,就是有渠道打听得到。想他当年所赠的御赐之物,看来他家中与朝上定有关联。
青黛见他没有主动说起,也没好意思去追问,只道:“难得余大哥还记得祖母,青黛代祖母谢过余大哥。”
“应该的,应该的,我是晚辈,自然要登门拜望。”余子都微笑着应道,“当年我也有事隐瞒,老夫人既然来了,我也该登门解释一二。”
青黛眨眨眼睛,疑惑地望着余子都,“何事?”
余子都歉然道:“家父姓郁,自多年前离家后改姓余。三年前祖父寻我归家,我已改回了原姓,此事对妹妹多有隐瞒,还请妹妹见谅!”
“原来你姓郁啊!”青黛恍然,“那我以后称呼你郁大哥好了。”
“嗯,我在族中行五,表字隆佑。妹妹不嫌弃的话,可以唤我隆佑。”
只有至交好友或是长辈才可以直呼表字,郁子都此意倒是没将自己当外人看。青黛也不是矫揉迂腐之人,笑着应道:“那我唤你隆佑大哥。”虽然佑哥哥啊、隆佑哥啊叫起来方便,可青黛怎么听都觉得肉麻,索性麻烦点,唤表字加大哥还听着顺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