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上?次姐姐來,跟她?說的那?些話,什麼為了娶妻,小叔賣掉寡嫂,什麼為了立業,大伯鬧著分家……全都是些家長里短的腌臢事,那?時她?還嘴硬,輕視她?姐的勢利和多慮,現在看來,這種憂患確實不?是胡謅,日光之下,並無事,再不?未雨綢繆,這種苦役遲早也會?輪到她?。
綠腰輕輕撫摸著馬的耳朵,低聲喃喃:再過上?幾年,不?知我?還養不?養得起你?。
見那?兩個人走遠,她?才牽起韁繩,背道而馳,一路朝荒野深處跑去。
胡天?海地地跑了一趟,直到看見不?遠處藍瑩瑩的湖水,她?才意識到,已經太遠了。
回頭一看,果然,自己家小屋的煙囪,被遠遠地扔在後面,孤零零的,像一隻沒人要的筷子,因?為只有一根,撈不?到飯,所以?飢餓極了。
往深處去。
西北地形多樣,大漠、戈壁、沼澤、鹽湖,看著是坦途,實則處處陷阱,不?熟悉當地水文的話,所過之處,危機四伏,左腳有命右腳丟,絕非戲言。
夏天?苔原上?的冰層融化為沼澤,若沒有人帶路,很容易陷進去。
她?識相地繞道而過。
這時她?心裡想:果然,春天?是最壞的季節,危機四伏,什麼都能發?芽,什麼都能發?生,夏天?,夏天?也要注意,雖然她?說不?出來夏天?的壞處,不?過往深了想,肯定也是有的。
一直等到太陽下山,她?筋疲力盡地牽著馬回到家。
累是累,不?過在馬上?,滿腔積鬱也隨之一掃而空,而且,她?幾乎沒怎麼糾結,就?生出重來的力量,決定要自立門?戶,以?保將來,即使被趕出嚴家,也有立足之地。
想到這裡,她?裹緊被子,倦意襲來,又沉沉睡去。
-
半個月後,嚴霽樓考完試從鎮上?回家,差點以?為認錯門?。
這是第一次發?現鍋灶蒙塵。
按理說,他從小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應該早就?習慣了,可?是享受了幾個月的熱飯熱炕頭的幸福生活,他忽然對這種冰涼感到陌生。
「嫂嫂。」對著室內呼喚。
沒有人。
奇怪。
在灶房翻了櫥櫃,連口?剩飯都未曾有,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開火的樣子,案板底下的米缸倒是豐盈,窖里的洋芋,堆天?閬地,全都長了紫芽,一個個張牙舞爪,攻城掠地。
還有院子,到處都是鳥糞,蜘蛛隨意織線拉網,牆根底下雜草蔓生,門?前平白多了幾個螞蟻窩,一群蟻兵正搬運草粒子。
看吧,連螞蟻都沒得吃。
他去到寡嫂住的那?間臥房,除了那?一次緊急情況,給她?處理魚刺,他其餘時間從未進去過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