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次沉默,沈随觉得是默认,因而恼火不已。
但现在,他看着眼前的人,发觉这沉默其实更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的耐心慢慢的回到了胸膛里,然后,等了不知多久后,顾念棠抱着手臂道:“他是你的命定之人,你和他在一起,更合适。”
沈随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顾念棠并不是想和他离婚,不是想和他分开才没有管这件事的。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其实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只要方遥回来了,自己就会离开他,和方遥在一起。
沈随牵了牵唇角,觉得这想法真的太太太蠢了,其他人这么认为就算了,顾念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些年来,自己待他如何,他心里还不清楚吗?自己这会儿是易感期,他还不哄哄自己,嘴巴跟被针缝上一样,万一自己真的离开了怎么办?
那他真的就一个人了。
可他没笑出来。
一种比方才误会顾念棠时还要大的酸楚漫了上来。
沈随轻声道:“我和他在一起了,你又怎么办?”
顾念棠平淡道:“我怎么都能过。”
“你会去医院洗标记吗?”
“……”
男人又沉默了。
于是沈随知道了,就算自己离开了,顾念棠也不会洗掉自己的标记。
他抬起手,绕过顾念棠的脖颈,抚摸到那块小小的、还带着牙印的腺体:“如果不洗标记,你就无法被其他alpha标记,一辈子都只能用抑制剂度过发情期。”
顾念棠道:“我已经习惯了。”
他已经习惯了。
无论是腿伤,还是从生到死的、永无止境的孤独,他都已经习惯了。
或许,他也早就接受了。
沈随忍不住好奇道:“顾念棠,这三年来,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绝不会离开你?有没有一刻对我放下过防备心?”
男人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沈随明白了,他没有过。
说不定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顾念棠就做好了在方遥回来后,他们分开的准备。
沈随一时忍俊不禁,也真的笑出了声。
“回答我。”他道:“你真的想要我和方遥在一起吗?”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你说‘是’,我现在就离开。”
他们的距离很近,沈随成功的捕捉到了顾念棠脸上的慌乱。
男人咬住了下唇,晃动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沈随等了一会儿,见他半响不开口,催促道:“回答呢?”
“我……”
这大概是顾念棠继承公司后,人生中少有的被逼到死角的时候了吧。
有时候沈随真想不明白,明明在这里只要说一句:“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喜欢上别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为什么顾念棠能这么纠结。
他叹了口气,正想说“算了”。
面前的oga却在这时抱了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手指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我……”
顾念棠哑声道:“不想你离开我……”
--
这三年来,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绝不会离开你?
听到问话的瞬间,顾念棠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答案:没有。
如今得到的这些幸福,严格来说,其实是靠着他的手段和算计得来的。如果他没有逼方遥离开,沈随的视线不会看向他。如果他没有向沈随的父亲施压,沈随也不会娶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沈随。
沈随的心情如何?顾念棠不知道,也不敢私自揣测,畏惧着得到不好的答案。
一千多个日夜的催化酝酿,他对alpha的爱意已到了一个他自己都害怕的地步。神奇的是,占有欲、爱欲、控制欲,种种欲望混杂在一起,最后却凝结成了一种纯洁剔透到无私的感情。只要沈随能开心,能幸福,顾念棠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一个月前,在沈随的母亲找上他,劝他主动离开沈随,让沈随和方遥在一起时,顾念棠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不定,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把这三年当成了偷来的时光。而偷来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回去的。
他给不了沈随孩子,给不了他足够的安抚,给不了他任何他本该给的东西。
他的内心是荒芜的,是枯败的。连夜的噩梦,紧闭的窗帘,漆黑一片的屋子,痛痒交织的腿伤,数不清的折磨与痛苦,无穷无尽的算计,这就是他的世界。
但沈随是明亮的。
他不想——也不该拉住沈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