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转世
魏朝重文,是以作为天下学府之的翰林院修得恢宏浩大,从学堂到学子寝居应有尽有,白墙青瓦的楼宇鳞次栉比,翰林学士皆身穿白色袍服,系乌青缎带,远望起来好似一副江南水墨画。
今日能擢入翰林院的,除了极少数是苦学来的寒门士子,绝大多数都是各有身家背景的,她们自诩出身高贵且才学过人,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男人来做翰林大学士一事嗤之以鼻。
只是再如何,这些人也不会在魏堇歆眼皮子底下宣泄不满,她们恭恭敬敬地跪地伏,恭恭敬敬地尊称宋云修一声大学士,心中各怀鬼胎。
魏堇歆知道她不能一直跟着宋云修来此,真正的面子还要靠他自己去挣,于是在开头走了个过场之后,魏堇歆便与翰林院内最有资历的一位老者攀谈下棋,留宋云修一人处理。
这位耄耋老者曾为先帝太师,名于师琥,学富五车,很有名望,如今因为过于年迈,只是留在翰林院做些学问,已不再授课了。
二人于湖心亭中小憩,一人手执白子、一人手执黑子对弈,棋盘上杀机隐现,对弈的两人却是漫不经心。
“今年已是陛下登基第三载,所再不充盈后宫,只怕前朝又会有些说法。”
魏堇歆神色淡淡,“充盈后宫的,朕今日带来了,正在前边站着呢。”
于师琥下意识便往前边一瞧,望见连绵的树木湖水时,忽然明白了魏堇歆的意思,笑道:“这么多年,没想到陛下还是做了和当年相同的决定。”
“嗯。”魏堇歆随口应付,似乎并不想深谈。
于师琥顿了顿,然后道:“几年前陛下曾下榻寒舍,说要拜我为师,我那时总觉得陛下性情过于暴戾,难以真正为百姓谋福,如今看来,是我迂腐。”
“哦?”魏堇歆瞄她一眼,“朕这才登基三年,先生便有此改观了?”
于师琥沉吟一声,道:“此事,原是我想错了。”
她渐渐握紧手指,沉思片刻,才道:“当年是我愧对陛下诚心,倘若再有一回……”
“先生。”魏堇歆抬眸,“若想再为帝师,名垂千古,这笔买卖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于师琥道:“老臣但凭陛下吩咐。”
二人手谈完毕,已是日近夕阳,白子柔和婉转、暗藏杀机,黑子锋芒毕露、赶尽杀绝,最终下来竟是魏堇歆赢了此局。
“朕倒不知,今日这局是是朕技高一筹还是先生有意相让了。”魏堇歆起身,打算拜别。
上回她二人相见时,是于师琥冷言冷语,不置一词,这回二人身份调转,于师琥竟破天荒地起身行跪拜之礼恭送魏堇歆。
“老臣技不如人,是陛下赢了。”
魏堇歆没有回头,只是浅浅勾了勾唇,她走下崎岖的山路,去学院前院去寻想见之人。
石阶刚下到一半,男人身着雪衣,长身玉立,乖乖地站在那儿等她。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面上、身上,将他的笑容晕染得那般温柔而腼腆。
“如何?”魏堇歆走完最后半程,与他并肩相行。
“输了一场。”宋云修蹙着眉,有些难过。
“很不错。”魏堇歆回眸望着他,此刻四下无人,她忽然伸手拉住宋云修,亲在他的脸颊上。
“陛下……”宋云修紧张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望了下周围。
“没有人。”魏堇歆跟他解释,半晌又补充,“只有蛇门的人在。”
有蛇门的,那决计不会叫旁人靠近了。
宋云修于是不再反抗,乖乖站在魏堇歆身侧。
“完成任职了吗?”魏堇歆侧目看着他。
“嗯,完成了。”
“那咱们回去。”魏堇歆挽住他的手,文莺驾着马车在岔路上等候,两人便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
一入马车,魏堇歆整个人便靠了过去,埋进宋云修怀里,深深吸了一口。
嗅罢,她皱了皱眉道:“你今日染了别的女人的脂粉气。”
宋云修一阵惶恐,“今日和士子们站得久了,所以才……”
“回去。”魏堇歆两手钳住宋云修的左右手,“让你好好染一下朕的气息。让朕想一想,今日回去,太傅应该教朕什么?”
宋云修呼吸一轻。
所幸紧接着魏堇歆又道:“不过今日太傅怕是累了,拖到明日未尝不可。”
“明日……明日陛下不会让微臣一气教两个罢?”宋云修小声道。
魏堇歆弯眸,“不会,此等好课,自然是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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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云修任职翰林院学士一职后,风平浪静了几日,魏堇歆特派人前往酆都查找古婉清与刘桐柄的下落,然而人没带回来,却从酆都带回来一个消息——当朝太傅宋云修,乃是荧惑转世,若容其长存,陛下命不久矣,魏朝亦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