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云修被带去鸣鸾殿时,他已经止住了哭,然而也许是之前哭得厉害了些,身子还时不时一颤一颤地哆嗦一下。
魏堇歆余光瞧着,觉得真是有趣极了,命人用凉水沾湿了帕子递给他。
“擦一擦,好歹也是正一品大员,怎么就值得哭成这样了”魏堇歆和颜悦色地说着,一边看着宋云修从宫人手中接过了帕子仔细擦了眼睛。
“微微臣失仪。”他还是一副不高兴极了的样子,耷拉着眉眼向她赔罪。
魏堇歆见他就要起身跪下,道“你坐着便是,文莺的浮元子马上就呈上来了。”
他听着这话,往门外望了一眼,乖乖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文莺果然呈上两碗热腾腾的浮元子,一碗放在魏堇歆面前,一碗给了宋云修。
魏堇歆看着碗中澄澈的汤水和囫囵白乎乎的圆子,意外极了。
“哎呀,今年竟是没烂,喝不上文莺的芝麻糊了。”
文莺得了句表扬十分受用,拿着盘子下去了。
只在魏堇歆舀起一只,轻轻一咬,猛然皱眉。
怪不得今年没烂,今年的浮元子中包的是花生。
宋云修吃不了花生,他吃完便起疹子。
魏堇歆抬眸,眼瞧着宋云修正要咬上一口,她欲言又止。
应当无事罢他自己尝到是花生馅儿的肯定就不吃了。
虽然这样想着,魏堇歆视线却不离他,眼睁睁瞧着宋云修吃浮元子。只见他先是咬开一个小口,含了一点点的馅料进去,然后愣了一瞬,便将那一点生生咽了下去
这魏堇歆如何能忍她怒从心头起,用力将勺子一掷,碗勺相碰,出一声脆响。
宋云修微顿,侧目去看陛下,只见陛下面含薄怒,眉心紧蹙,不知想起什么,似乎十分生气。
陛下放下碗来,他也不好再端着,轻置桌上,犹豫着问“陛下怎么不用了”
魏堇歆骤然怒,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她目光急急流转于殿内,冷声道“这桌布颜色这么难看,尚宫局的竟还拿来用”
宋云修一时咋舌,垂目看向桌上那块丝布,是一整块紫色,勾着金边,前后带着细穗,虽然简约,似乎也说不上丑
不过陛下素来不是无故怒之人,想来宋云修眸中凝出一股忧色,不会是陛下头风犯了罢想是方才宫门口风大,吹着了。
“朕不吃了”魏堇歆起身,一脸怒色地甩手离去。
殿内只留了宋云修和魏堇歆在,宋云修见魏堇歆的披风都没有带上,连忙抱了起来,给魏堇歆送去。
嘶,有些冷。
魏堇歆立在寒风中望月,只等了一会儿,宋云修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陛下穿上这个罢。”
魏堇歆回身看了一眼,十分不情愿般接过那披风,罩在自己身上。
宋云修陪着她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这里风大,陛下不妨回寝殿休息。”
他说得小心翼翼,觉得自己真是啰嗦,明知陛下心情不佳,他还絮絮叨叨。
“朕叫人送太傅回家罢。”魏堇歆说了一声,转身去瞧他,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位置,站在风口。
宋云修还没说话,魏堇歆便已迈着大步往鸣鸾殿去。
“宋府定然有更好吃的浮元子,不必留在宫中了。”
宋云修悄声跟在魏堇歆身后,也不出声,只当是默认,神色有些落寞。
陛下说好请他吃的。
现在又赶他走。
迈入殿中,魏堇歆正要传文莺过来,她一回头,就瞥见宋云修颈间红了一片。
“宋云修”她怒声,想着这男人真是愈娇弱了,只吃了那么一点花生也能变成这般。
宋云修只觉得全身都烧得很,他以为是自己冻着了,下意识搓了搓手,可陛下忽然回头吼了他一声,宋云修吓得颤了下身子。
“你自己不能吃什么你不知道吗”
宋云修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一点点花生碎的缘故,可是他只吃了一点点啊。
魏堇歆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就来气,厉声对外道“文莺,去拿热水过来。”
她今年大慈悲放了太医署的人回家,此刻那边空着,没人能过来。
她只在七岁那年目睹过一回宋云修因花生出红疹的事,那回比现在不知严重多少,宋云修连气都喘不上来,吓得魏堇歆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好在今日用得不多,唉,方才他不该见风的。
魏堇歆横了眼宋云修,道“跟朕过来。”
宋云修只是觉得身上有些痒热,旁的倒是没什么,自觉做了错事,无声跟着魏堇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