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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山与这姑娘说话的时候,下属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
沈南山如此表现,下属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只是他心中疑惑,国公爷与县主成婚数十年,出了名的不纳妾不逛青楼,几十年如一日只有县主一个妻室,怎么今日却对一个乡野村妇如此上心?
就连沈南山自己也疑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回程的路上,他的心里一直在琢磨此事。
一到了府中,他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头,脑子里许多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前些日子,沈知言的一句话一直梗在沈南山的心中,久久不能释怀。
“是一个女人,是她没日没夜地绣花让你读书,是她献出自己的性命让你娶县主。没有她,哪来今日的钟鸣鼎食之家?”
是他对不起蔻娘,这些年,他将这份愧疚压在心底,努力不去回忆。
今日却在瞬间恍然。
蔻娘……她已经死了十三年了啊……
那个温顺又善良的女人。
那个崇拜他,将他的每句话都奉为圣旨的女人。
他们相识的时候才几岁,那个时候,他在田边读书,蔻娘便在地里采莲,她会将采好的莲子剥开,取了里头最苦的心,把嫩肉给他吃。
她采了山上的凤仙花兑成汁染在指甲上问他,好看不好看。
“好看……”
他一时兴起:“我为你起个名字好不好?你瞧,你这指甲这么好看,烟霞一样,那就叫烟蔻。”
“烟蔻,烟蔻,我喜欢这个名字。”
“爹娘说,女孩子长大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取名字也是为夫家娶的,既然你为我取了这名字,那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嫁给他……
沈南山那个时候对情事并不开窍,只觉得脸红心跳,却又想到以后可以娶她,就欢喜得要命。
“可是我家里很穷……我怕你爹娘不同意。”
余氏在庄子里还算富户,余烟蔻又生得貌美,他父母偏心她弟弟,早就想着用她攀一门好亲事呢。
“不怕,我父母待我不好,你待我好,我跟你走。”
她为自己做主,十四岁那年,自奔为眷,与沈南山生活在了一起,与父母断了联系。
“等我考取了功名,一定回来风风光光娶你,让你爹娘都看着。”沈南山拉着她的手郑重地承诺着。
“好,那我卖绣品供你读书。”余烟蔻笑得眉眼弯弯。
而后,沈南山真的考取了功名,但是他没能回来娶余烟蔻,他在京城娶了县主。
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余烟蔻在云水县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他一直在逃避。
直到他寻得机会,衣锦还乡,在看到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姑娘时,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枯槁得没了半分灵气。
沈南山心中一痛,当即就跪了下去。
“蔻娘……”
“是我对不起你啊,蔻娘……”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那个逼我的人,她是县主啊。”
“你知道的,我有如今的功名有多不容易,我不能,不能让从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啊。”
“蔻娘,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余烟蔻自会理解他的,因为她总是以他的感受为先,他就是她的全部。
他只需随便说些什么,掉两滴眼泪便可轻而易举地获得她的原谅。
“你随我去京城吧。”沈南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