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二楼冲剑的房间,蓁蓁尚未说什么,冲剑已把给鬼方人赎身的名单递给她,又详细讲了一些细节,最后道:“主人,今儿又向沙曼村了一批人,共十个,太多了容易惹眼。”
此事自然需要谨慎,蓁蓁点头,眼眸从竹简上抬起,问道:“粮食呢?”
“亦送了几车,但是……”
手指在竹简上划过,光滑凉爽,蓁蓁清脆道:“但说无妨。”
晃了晃长颈鹿脖,冲剑细长的手指在自己衣袖上捋着,一下又一下,似乎是为了安抚内心的焦躁:“主人,去往沙曼村的马车,是不是有点儿多?
若是有心人得知他们此行目的,恐怕沙曼村会变成战场。”
蓝眸瞥了一眼竹简,上面的人名跳跃着,幻化成一个个人影,跑向了一片竹竿围起的矿区。
据千叶的汇报,矿区周围方圆十几里已经协商买下,并用竹竿在外围围起。
现在工匠们正在竹围内盖房,估计不用十天,沙曼村这个中转站,人便会全部撤出。
而前往沙曼村的马车,千叶派去的人,会早早在大路上举红绸等着,两下里接头后,他们会带马车走小路进村,不会那么显眼。
而这一切,冲剑并不知晓,蓁蓁细细告知他这些,冲剑顿时转忧为喜。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蓁蓁蓝眸微微一弯,笑眯眯道:“说起来,我们之前有地利人和,却唯独缺了天时!
如今卫国挑起战争,五国参与,谁也没有精力再去全力追查矿脉图踪迹,算是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把矿脉挖出,等到战争结束,那儿便只有一幢豪华宅邸。”
长脖子悠然扭着,冲剑笑道:“主人,妙哉!”
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阵吵嚷,接连便有高几歪倒,茶盏摔碎的响声。
“主人,属下去瞧瞧。”冲剑一跃而起,眨眼间人已不见了踪迹。
蓁蓁慢悠悠喝完杯中茶,下面的吵嚷却还在继续,她仔细倾听片刻,唇角冷冷一笑,漫步走下楼梯。
厅里一片狼藉,茶客们吓得全都站在了一侧,但因为想看热闹,却并未有几人离开。
花架上的几株吊篮,叶片碧绿,蓬勃旺盛,生机盎然,此刻正眨着好奇的眼眸,望着大厅内的一切。
高高的冲剑鹤立鸡群,他晃着自己的长颈鹿脖,陪着笑脸道:“两位,消消气……”
一个中年剑客瞥他一眼,拐肘把他拐到一边,右手持剑,把一个少年逼到墙角,冷冷道:“陈国是为周王参战,并非为了自国利益!”
少年是个倔强的,苍白着脸,却声音响亮道:“理由冠冕堂皇。
但周王,表面大公无私,背地里却想分散郑庄公在朝的权利,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错?”
剑尖在少年的脖颈上划出一道红痕,随即便有鲜血冒出,引起周围人一片惊叫。
中年剑客道:“周王统领诸侯,自然有任免在朝卿士的权利!
你一个小小的游侠儿,有何资格在此瞎说!”
少年明明吓得脸色苍白,全身微抖,却仍旧翻了个白眼儿,硬气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但想要我改变自己的想法,没门儿!”
蓁蓁清楚知晓,他们所言,说得都是去年的事儿了。
多年来,郑武公、郑庄公父子相继担任周平王的执政卿士,而周平王却又使虢公参与执政,打算替代郑庄公,郑庄公得到消息,曾质问平王时,平王却称:“没有这事。”
于是周、郑双方交换人质。
周王室的王子狐到郑国做人质,郑国的公子忽到周王室做人质。
三月周平王逝世,周王室中人打算暗中将卿士大权移交给虢公。
郑庄公得知后,在四月,令郑国大夫祭足带兵割取了温国地方的麦子。
秋天,又割取了成周一带的谷子。
因此事,周王室和郑国之间有了仇恨。1
1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2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左传·隐公三年》
大周朝与郑国的恩怨,谁对谁错,蓁蓁一点儿不想管,但少年害怕,却坚持自己理念的模样,却令她想要救下他一条命。
她没来由地讨厌战争,中年剑客支持陈国参战,她极其不喜。一个小国家,不是暗中展壮大,而是消耗自己积极参战,在她看来,这是极不明智的做法。
在楼梯上停住,她打了个响指,寻一如鬼魅般现身:“主人。”
蓁蓁淡淡道:“那个中年剑客,可看清了,今儿你且和寻二跟踪他们。
如有情况,迅来报。”
“是。”
寻一离开了,她再抬头时,却见中年剑客冷着脸,又把剑在少年的脖子上划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