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儿住手!!”
“花时!”
兰旭听得花时语气暧昧,察觉不对,夺门而入!许仕康紧随其后,剑鞘掷出,撞上花时肩头伤处,鹤背寒哐啷落地,兰旭就身滚地,一把抄起了鹤背寒。
花时失了剑,翻掌成爪,掐住周成庵咽喉。
周成庵突遭事故,惊吓之下,面无血色,吞咽口水,双股战栗;见许仕康与兰旭闯了进来,又是一惊,但保命为先,好歹这俩人是来阻止花时的,遂挺直了腰板,色厉内荏:“花大人,劫持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花时压根儿不理他,直视兰旭道:“他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爻儿,放开他!”
“花时,你不要一错再错!”
花时扬起讽刺的笑容:“我是艾爻,艾松之子,为父报仇,名正言顺,错在何处?”
周成庵瞠目结舌:“你、你、你居然……”茅塞顿开,指着兰旭道,“你们串通一气——”
手指收紧,周成庵的声音戛然而止,五官痛苦地揪在一起,艰难而急促地喘息着。
“周成庵被艾松之子所杀,性质恶劣,朝野震动,皇上不能坐视不理,有你二人——尤其是许仕康的证词,还有周成庵经由我手与鈚奴左贤王的通信,其中有涉及十六年前的内容,足可证明艾松清白,到时候,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就算皇上不想,也必须还艾松一个公道。”
兰旭想过八百个还艾松清白的方法,没有一个把爻儿算计在内;他不是不知道,利用爻儿,是最简捷的手段,而且一击必胜,但他怎么可能利用爻儿?他想都没想过!
周成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双眼不受控制地上翻,喉咙发出作呕的气声,嘴角开始聚集白沫。
许仕康急道:“花时,谋害朝廷命官,论罪当凌迟处死!放了他,让他自己认罪,不是更好?”
“他不死,如何朝野震动?如何昭告天下?”花时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想他死,他死了,你就是周成庵第二。”
“爻儿,就算他该千刀万剐,这一刀也不能由你来杀!”
“只能是我,否则就不是为父报仇,艾松的清白怎么办?”
如箭穿心,心脏一阵被误解的生冷与闷痛,兰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难道你以为,在我心里,艾松的清白,比得过你的命?”
花时缄默不语。从他逃出阳关县的那一天开始,他就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泥潭,越陷越深,他以为报复了兰旭,就能抽身而出,可如今泥潭已成沼泽,插翅难逃,死亡反是解脱。
在死之前,他要为兰旭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是以他明知兰旭字字肺腑,句句真诚,却不能信了。
失望与心酸相互纠缠,攀援上长。兰旭凄然一笑,双目凝泪,转瞬而干,呢喃道:“好,好,好,你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啊。”
说罢,鹤背寒霎时没入周成庵心口!
娴熟的,好似做过无数次预演。兰旭神色漠然,抽出剑时,鲜血喷了满身。有几滴溅上花时娇美的唇瓣,仿佛是来自兰旭的情深一吻。
周成庵双目圆睁,断气时犹不及反应。
过了良久,花时愣愣地松开手,周成庵僵硬地倒在血泊之中。
急转直下的巨大落差让许仕康呆怔原地,如在梦中,周遭的一切离他退去,只有眼前的尸体。直到耳边传来兰旭飘忽的声音:“许大哥,对不住了。”
许仕康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久候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瞪向兰旭,可嘴唇抖了又抖,最终别开脸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兰旭转过眼,抬手为花时擦去唇上血渍,如涂口脂,艳丽焕然,一如在公主府的初见。
“现在,你信了吗?”
“……”
兰旭血衣如火燃,置身血泊,仿佛一场盛大的自焚。花时看着他,眼里充满了迷茫。自恃的血缘已经断了,兰旭为何执着地拾起错位的纽带,为此不惜坐实“通缉”的罪名,成为真正的杀人犯,从此和艾松的清白一样,再无昭雪的可能。难道只为了证明他爱他?
兰旭收剑入鞘,没有把鹤背寒还给花时,对许仕康道:“明天一早,我就去府尹衙门自首。”
许仕康看着他,忽然有些陌生,朦胧的少年情愫隔靴搔痒,隐忍十六年的误解,只为了转头时,隔着厚重的岁月,依然能看到那个轻快洒脱的少年。
可岁月不曾放过他们,还强迫他们善罢甘休。
许仕康道:“事已至此,我会向皇上说明,你查出了周成庵暗中支持无记业谋反的罪证,周成庵恼羞成怒,为了自保,你一时失手杀了他……争取宽大处理。”然后朝花时伸出手,“随侯珠。”
花时从怀中摸出小金匣,连同周成庵找了一辈子的圣旨,一起递给他。
兰旭心中有着些许释然,终于不用把吴秋雁推出来了,虽然她仍难逃一劫,但至少,伍九、还有天马镖局的无辜人员,能罪减一等,苟全活路。
正在这时,墨蓝色的天幕忽然炸开璀璨烟花!
许仕康神情一肃,道:“京畿衙门的求助信号。”
兰旭凝重道:“林午阳说得清清楚楚,明天劫狱,难道提前行动了?”
“我将下午追的那个人打成了重伤,却还是让他逃了,看来他和林午阳接上了头。”许仕康道,“我也是有此担心,回来时让京畿衙门加强了守备,看来还是顶不住了,我要立刻赶过去。”
“你快去吧。”
“你们——”许仕康欲言又止,最后目光落在兰旭脸上,“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