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小皇上固然不能明面将艾松平反,至少暗地里,会撤销对艾爻的通缉,以示仁德,安定臣心。如此,也算告慰大哥在天之灵。
许仕康一定也有所察觉,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不许斗倒周成庵。
可如今,别说花时不能恢复“艾爻”的身份,就连自己能不能活到周成庵定罪的那天,他都不知道。
花时的口吻超然沉静:“兰旭,你总是既要又要,想将所有人保护得很好,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或许在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时,就注定会让另一个人伤心。”
选择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个。所以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是值得放弃的。
曾经,他放弃的,是艾爻的爱与信任;选择的,是艾爻的苟延残喘。他想的是要对得起大哥,保住大哥的血脉,却没考虑过爻儿究竟要的是什么。
“兰旭,我恨你,因为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再恨你了。我帮你还艾松清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就当是我跟你说的对不起,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爻儿——”
花时推开兰旭,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之中。
兰旭追出门来,身体的虚弱让他跟不上花时。这时许仕康上前扶住他,未及说话,兰旭便急道:“跟上他,千万别让他做傻事!”
“可是你——”
“我跟得上,你先走!”
兰旭从后面狠狠推了许仕康一把,待许仕康离开后,他随手折了一根细弱的枝条,掰成几只银针大小的小棍,灌注真气,分别刺入周身七处激发潜能的大穴。
如回光返照般,气血瞬间盈涌!作怪的蛊虫被暂时压制住。数个时辰之后,他会迎来生不如死的反噬,届时力不能支,但以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来说,这场交换物超所值。
很快,兰旭追上许仕康;许仕康见他恢复如此迅速,面露讶异,但大事当前,来不及细问,不多时,他们追着花时,来到了周成庵府邸。
二人对视一眼,翻墙而进,顺着灯光寻到书房,两道人影映在琉璃窗上,隐隐传来交谈声。
武人耳目灵敏,他们弯下腰,贴着墙根,聚精会神之下,辨出书房内只有花时和周成庵两人,想来是周成庵退下了小厮,院落无人,兰旭和许仕康都松了口气。
房内,花时大爷似的,坐在客椅上,不紧不慢道:“周大人找在下何事?”
周成庵左等右等不见人,早急得团团转,此刻也没心思问他何故来的这么晚,直杵杵道:“随侯珠在你这儿吧?”
花时眼珠子一转,狡黠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花某刚散值,连口水都没喝,就被周大人找来,只为了一颗破珠子,莫不是周大人信不过花某?”
周成庵听后大喜,忙拉回话头:“怎么会,随侯珠有没有用,得看在谁的手里。不过时间紧迫,吴秋雁还在牢里,你且把随侯珠给我,然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上下打量他一番,又道,“除非,左贤王那边,又给你派了什么任务不成?”
房外二人听了,兰旭心下稍安:周成庵和花时还被蒙在鼓里,看来边关局势没能传到京城,这便说明左贤王分身乏术,无心腹可用;小单于占了上风,大利大雍。
而许仕康瞪大了眼睛,比着口型:“艾爻是鈚奴的细作?!”
一言难尽。兰旭摇摇头,“嘘”了一声,让许仕康继续听着。
花时笑道:“左贤王没任务,倒是花某给周大人带来个好消息。周大人请看。”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份明黄圣旨!
相国府琉璃明瓦窗,非纸、纱一类可以戳破,兰、许二人不知是什么东西,倒是兰旭猜想,是从大哥书房里拿的物件。
果然,周成庵睁大了双目,挽起袖口,喜不自胜!“诶呀、诶呀”地叫着,正要拿过来,却料花时往后一撤,教他扑了个空,不由恼道:“花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花某为了拿到这东西,可费了好大功夫,”说着,用圣旨轻轻敲了敲洇红的肩头,“想请周大人答疑解惑,满足好奇,不为过吧?”
周成庵不悦道:“你想问什么?老夫时间有限,你可快点儿!”
花时笑道:“这卷圣旨,是在艾松的书房里发现的,公主与艾松似乎关系匪浅啊。”
房外,兰旭和周成庵都有些吃惊,看向对方的眼中都写着两个大字:圣旨?
“花大人就是爱听话本故事,上次问公主和兰旭,这次又问公主和艾松。”
“还请周大人赐教。”
周成庵见状,不说清楚是拿不到了,只好言简意赅道:“他们两个,老夫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在兰旭之前,公主还有过一个驸马,二人青梅竹马,公主及笄便与之成了婚,婚后鸾凤和鸣,也和满了几年。可后来,驸马一病不起,宫里派人去看了,说是心情郁结,药石为辅,得靠自身想开,没有多久,驸马就郁郁而终了。”
花时道:“这和艾松有什么关系?”
周成庵讳莫如深:“据说是公主与艾松捱光,被驸马撞见了。”
房外,兰旭不由带着好奇,瞥向许仕康,想求个答案;许仕康心烦意乱,回瞪了他一眼,未做定音。
房内,花时不禁道:“公主红杏出墙?”
“小点声!”周成庵喝道,“好了,你知道了,快把随侯珠和圣旨交给我!”
花时不以为意道:“这便奇了,两人有这般渊源,为何公主会截下昭王爷劝艾松‘听从皇命,出兵鈚奴’的信?若是艾松听劝,就不会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