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存汝在小回廊上走了几步,刚按下拨号键,看到他,直接警惕地掐断了电话。
程远琮走到她身侧,扶着栏杆朝下看:“这是什么花,紫薇花?”
孟存汝捏着手机,一时下不了决心要怎么开口。孟嘉山的话虽然难听,确实合情合理,能够和平解决,当然是最好的。
嘉盛再有底气,也不想和中润做敌人。
程远琮得不到她回答,语气就有些忿然,“存汝,做事不要太不留后路,我现在这样还不够让步?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委屈,明明是我被你戴绿帽子吧?”
孟存汝沉默着转过头看他,他的脸被晚霞映红,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他身后逐渐黯去。
“我们谈谈解约条件吧。”
程远琮扶着栏杆的手握了下拳,又松开:“不可能。”孟存汝正要说话,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瞥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短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打我电话,就是为了给我看你们如何相亲相爱风雨同舟?
她下意识朝着阳台外的院子和山道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程远琮走近一步,扫到手机屏幕,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余光瞥到林间的一道身影,对方也遥遥地望了过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上神色。
那么多狗仔跟拍,那么多违约金、官司都没用?还是真的狗急跳墙,非得来跟自己斗一斗不可?
引狼入室,大约说的就是这种事情吧,程远琮心里恨得牙痒,脸上反倒平静下来,挑衅意味十足地往孟存汝身边又靠近了几分。
对方果然又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孟存汝手里的手机也及时地震动起来。
孟存汝显然没有发现方轶楷,更不知程远琮已经先她一步找到人,正要避开程远琮去接听电话。
冷不防腰被程远琮箍住,接着膝弯一紧,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程远琮这方面经验丰富,一把将人抱离地,左手驾轻就熟地往上箍住肩膀,转身往右侧的小门里走。
孟存汝反应过来之后,挣扎着就要跳下来,程远琮却已经松手。她“砰”的一声被扔到宽大的沙发上,束好的头发都被震散了,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头顶的吊灯哗啦颤抖了一下。
程远琮一不做二不休,捡起手机走到门口,远远扔出,随手把门也关了。
孟存汝撑着沙发垫坐起来了,有些惶然地看着他——这样的程远琮,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安冉冉说得不错,那些温和大度都是假的,这才是本性。
男人本性里的独占欲和暴力,不自觉就带上了悍气。
早有保镖听到动静过来,但见两人站得那么远,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干涉。程远琮扔完手机,大步走回来:“我再爱玩,在风流,也没有专门领哪一位到你面前来炫耀过吧?”
孟存汝盯着他,脸色发白,浑身发颤,心跳快得几乎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这样完全不对等的体能,半封闭的空间……方小满凶狠的脸突然就在脑海中浮现——就像收起爪子的野兽,平时都是潜藏起来的,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的。
一旦真的要捕食了,连讲究情调的程远琮也会这样亮出尖锐的爪子。
那只被扔出去的手机突然就没这么重要了,孟存汝咽了下口水,自语似的轻轻喊了声:“小季。”
程远琮愣了一下,放缓语气:“你好好冷静冷静,我们都给对方一点时间,好不好?”孟存汝像是没听到一样,避开他视线,一面下床一面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程远琮终于看出不对,“存汝,你怎么了?”
孟存汝推开他想要扶自己的手,被他反握住双手:“我也没用多大力气啊,不舒服吗,吓到了?”他觉得她双手冰凉,握上去,那手的温度不但没有回升迹象,反倒渗出些虚汗了。
孟存汝有些吃力地解释:“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保镖先生终于觉得不能不管了,走近了两步,提醒:“程先生——”
程远琮只得松手。
孟存汝拿手拄着头,把脸埋进合拢的掌心里。
还是没能克服掉,这种深藏心底的恐惧感,甚至在被方轶楷扑抱在草地上时也一样鲜明深刻。
只是那一瞬间,他脸上温柔带笑的神色安慰了她。
就跟鸟儿长了翅膀必然要飞翔一样,野兽终究是野兽,收起的戾气终有一天要释放的吧。
她颓然地坐在那,听着自己胸膛里擂鼓一样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喷在手腕上,浑浊而绵长。
长年累月,不肯找心理医生继续调节之后,这似乎已经变成了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了。
太阳已经落山,只一点没有烧尽的余晖还残留在天际,也就是这么点余晖,将整个天地都浸饱了暖得灼人的红色。
孟存汝觉得可笑,她没有翅膀,没有利爪,连敢于反抗一点暴力的身体都没有,只那一颗脆弱而柔软的心,不甘寂寞不甘束缚,想要跳出一切自由自在。
偏偏还这么敏锐,淋不得雨,吹不得风。
她自暴自弃地想:这样的自己,还妄想谈要去和谁谈感情?
饭桌上,安冉冉明显感觉到了孟存汝的变化。
就那么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听阿晖说两人还大闹了一场——孟存汝不再回避程远琮的视线,偶尔还应答几句,完全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程远琮也是又惊又喜,不知那一抱到底带上了什么魔力,之前还浑身是刺的未婚妻又变成了初见时温顺优雅的模样。
甚至还帮他倒了半小杯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