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周母走出灶披间,心事重重地往小阁楼走,她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搪瓷缸里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甜味儿。
周母眉头却越蹙越深。
为什么蹙眉,当然是愁的啊。
周母共有三子二女,前头四个都已经成家。
只有幺子周文彦,婚事正谈着。
周母愁的就是这桩婚事。
女方是书记的女儿,算低嫁,不仅要5oo彩礼,还要指定的三转一响,缝纫机要飞人牌的、自行车要凤凰牌的等等。
都说百姓爱幺儿,周母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她最偏心的就是周文彦,更何况,亲家位高权重,能攀上这门亲,她面上也有光,所以,她顶着两个儿媳的不满,想方设法把彩礼置办齐全了。
本以为这门婚事妥了,谁料想,前儿女方又提了要求——
要房。
这年头什么行情?有钱也买不着房!
周家是地道的申城人,住的是石库门房子,本就不大的空间,随着孩子们长大娶妻生子,根本不够住。
她周家要是有这个能耐,至于十口人挤在一个地儿吗?!
早腾出去了。
就当周母着急上火婚事要黄、愁的满嘴泡时,事情有了转机。
这还得从老四周文晖说起。
周文晖天资聪慧,从小到大学习上都是第一名,当之无愧的天才,他高中毕业后直接进了机床厂。
适逢机床厂改革,为了展和设计新机器,厂里成立了几个工人、技术人员和干部三结合的小组。
被挑选的工人需要七年以上的经验,虽然周文晖的资历不够,但还是被破格挑中。
半个月前,周文晖所在的小组攻克了特殊难关,机床厂为激励其他职工,予以分房奖励。
昨天下午才出的公告,听说整个机床厂都沸腾了。
儿子有出息,周母自然春风得意,但还没得意多久,就回过味了。
女方恐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是故意提的条件呢!
在周文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哀求下,昨夜周母就已经悄悄找了老四,打起了亲情牌,话里话外都是兄友弟恭,互相帮衬,等把书记女儿娶回家,大家都能沾光。
谁料到老四油盐不进,左一句“妈,他周文彦结婚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爹。”、右一句“这光谁爱沾谁沾,反正我是不用。”
话说的这么难听,周母气了个倒仰,但偏偏无可奈何,谁叫话糙理不糙呢。
周母不忍心叫周文彦失望,于是干瞪着眼琢磨了一整晚,还真别说,让她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儿媳沈江秋说情。
说到沈江秋这个儿媳,周母其实是不大满意的。
其一,长得太漂亮了些,听说好多个男孩子跟在她屁股后头献殷勤,怕儿子压不住
其二,娇生惯养的,这是娶媳妇还是娶祖宗?
但她到底没犟得过老四,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先认下,打算婚后再好好调教儿媳。
只不过有老四那混蛋的插科打诨,她的调教计划惨遭滑铁卢。
三年的时间过去,同福里弄堂谁不知道,周文晖是个老婆奴,周母不止一次咬牙暗恨,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所以只要说服沈江秋,这事就成了。
心思转圜间,周母已经站到了小阁楼的门口,心知肚明自己偏心眼,她也臊得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敲门,“江秋。”
沈江秋还在琢磨着弹幕,听到外头婆婆的唤声,本能地去开门,不过当她看到婆婆手里的搪瓷缸,她心头冷不丁咯噔一下——
搪瓷缸,机床厂分房,吊三角眼的老太太,元素过于齐全。
所以,弹幕不仅未卜先知,说的还都是真的?
合着她沈江秋真是那婆媳大战的主人公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