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向荀引鹤,荀引鹤很无奈:“沈公子当真是高看我了,我又非诸葛孔明在世,如何能算来东风?”
昨天那场暴雨下得突然,江寄月也不觉得荀引鹤能预判得出来,原本就觉得沈知涯这栽赃栽得荒唐,今见了荀引鹤这副无奈的神情,更是恼怒起来:“沈知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觉得是旁人的错,你自己反而清清白白?我告诉你,叔衡不仅没有那样的心,而且听说你欠了万两赌债后,还愿意拿出银票来替你还了这债。”
便是江寄月不说这话,沈知涯已经很厌恶荀引鹤了,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恼羞成怒,气到不行:“我要他在这儿装好人?要不是因为他,我至于欠那么多银子吗?”
他正要把荀引鹤那些话和盘托出,便听江寄月暴怒道:“沈知涯!”
沈知涯愣了一下,看到了一双失望至极的眼。
江寄月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怪别人,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你要清楚,是你自己走进赌坊,才给了别人算计你的机会。而且赌坊黑,给赌客下套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你明知如此,还要进去栽跟头,是你活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事事都要怪罪到叔衡身上去。他才来香积山几天?与你往日无怨,素日无仇的,算计你他图什么?反而是你,几次三番说他坏话,我倒想问问,他做错了什么?”
沈知涯听得身子都在发抖,是被气的,也是委屈的,明明是他被算计得凄惨,可是没有人去怪作恶多端的荀引鹤,反而都在指责他。
就连江寄月也是。
她不应该无条件地信任他,与他站在一处吗?
沈知涯道:“连你都不相信我,连你都……”
他藏在袖间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荀引鹤一眼瞥见,挡在了江寄月的面前,道:“沈公子若是对我有任何的怨言,我此时在这儿,你大可与我明说,看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若是没有,我也可以真心实意地向沈公子致歉。至于那些银票,实话实说,我平生最厌恶赌客,嫖客与酒鬼,可是家人无辜,这万两银子于来我说不算什么,与你家人,确实条生路,因此才想帮衬一把,并无他意,还望公子不要误会。”
“荀引鹤!”
沈知涯的脸上还留着荀引鹤一脚踩上的鞋印,那么重的痕迹,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他怎么可能忘记昨晚山洞里的一切,那般冰冷的目光,到了今日反而变得谦逊有理,有情有义起来,反而衬得他胡搅蛮缠,荀引鹤这般的心机,又怎么敢装得这么人模狗样,就真的不怕遭到报应吗?
沈知涯的目光变得刻毒起来:“你作恶多端,你会遭报应的,你……”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阻止了沈知涯的下文,他愣愣地偏着头,还没从那声脆响中回过神来,那脸颊倒是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沈知涯听到自己的母亲在和荀引鹤道歉:“是我疏于管教了,才养出这孩子这样的性格。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就突然脑子发了蒙,做出那等蠢事,直到今日还不能醒悟。”
耻辱啊。
荀引鹤温和道:“伯母,沈公子既然与您相依为命,想来你们素日关系不错,许是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所以才入了歧路,等这件事翻过篇了,你与他好好聊聊,看是否能开解一二,毕竟,”他一顿,像是恶鬼低语,“滥赌这样的事,有一必然会有二。”
蔑视啊。
沈姨低声叹气。
荀引鹤道:“这点银票您还是收下吧。”
沈姨道:“这太多了……我和知涯就算是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
荀引鹤道:“不用你们还,这点银两对我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沈姨嗫嚅,似乎想收,可是金额太大了,手腕太重,拿不起来。
羞辱啊。
沈知涯突然走过去,一把扯过那叠银票,迎着荀引鹤的目光道:“收就收了,这本来就是你该给我的,我们沈家也不欠你,你休想借着这银票要挟我们什么,我收了这银子,我们两清。”
可是又怎么可能两清,他的目光简直巴不得想把荀引鹤生吞活剥,荀引鹤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沈姨气得拿起扫帚要打沈知涯,江寄月在旁听了都替荀引鹤委屈,现在看沈家一团乱糟,就直接扯住荀引鹤的袖子,把他带出来了。
外面看戏的村民不仅没散,还比来之前多了,江寄月脚步一顿,带着荀引鹤快速地走了。
村民们都在闲话:“阿月,你和沈知涯掰了吗?”
“要我说,掰得好,他就配不上你,阿月,你该找个乡绅结亲的。”
“身边这位是?”
“阿月,身边这位是你的新如意郎君吗?”
村里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因为太熟了,所以彼此的事都当家事聊,没什么界限,江寄月是听习惯了,但她怕荀引鹤脸皮薄,被说害羞了,也怕他误会,于是回道:“哪能这么快,我刚失恋呢,还得伤心几天,等我有如意郎君了,一定告诉你呀,阿伯。”
村民们就笑:“好呀,我们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等走出好远,江寄月确信那些村民的笑声追不上来后,才松开扯荀引鹤袖子的手,与他解释:“大家都习惯开顽笑了,你不要往心上去。”
荀引鹤若有所思:“顽笑吗?我倒是觉得他们的提议不错。”
江寄月没反应过来。
荀引鹤偏过头,眉眼溢出温柔的笑意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月于我,便是那小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