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妄议朝堂之事是大忌,只是沈烬此刻心情尚好,不和明窈计较。
他好整以暇扶正明窈鬓间仅剩的木簪,像个圣人君子:“你不想我出手相助?”
“不想。”明窈摇头如拨浪鼓,双臂牢牢抱着沈烬。
左耳贴在沈烬心口处,听着沈烬胸腔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那声音沉沉,犹如擂鼓。
明窈从沈烬怀里抬起头,琥珀眼眸氤氲如秋水,我见犹怜。
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公子帮他们。”
徘徊在沈烬眼前的阴霾逐渐消散。
他静静抚过明窈鬓边,指腹带着冰凉之意,一点一点捻过明窈的耳尖。
只是力道不似先前那般重了。
……
廊檐下灯笼在寒风中明明灭灭,忽明忽暗。
章樾一身玄色圆领长袍,修长身影笼罩在夜色中。他脚步匆匆,穿过迤逦长廊直往沈烬的暖阁而去。
章樾走得飞快,险些和提着十锦攒盒的四喜相撞在一处。
四喜连连往后退去,到嘴的训斥在看见章樾那张脸时消失殆尽。
她虚虚朝章樾行了一礼:“见过章大人。”
眼见章樾越过自己往暖阁闯去,四喜眼疾手快伸出双臂,拦住章樾的去路。
“你做什么,二殿下还在歇息呢。”
章樾面无表情:“我有要事要向二殿下禀告,让开。”
后手轻抚过腰间佩戴的长剑,章樾眼中的狠戾显而易见。
四喜心中害怕,却还是不肯将双臂放下,她梗着脖子道。
“扰了二殿下清梦,我看你有几条命赔。”
二人僵持不下,忽见暖阁的毡帘被人挽起。
沈烬换了一身墨绿圆领长袍,一双黑眸隐在晦暗光影中,他沉声:“章樾。”
章樾越过四喜,快步朝沈烬走去,他脸上是少见的慌乱和急促。
“殿下,徐季青入京了。”
沈烬震惊:“……什么?”
……
庭院悄然无声,云影横窗。
书房的轩窗前供着一方汝窑美人瓶,瓶中红梅数枝,约莫有一尺多高。
枝上缀着红梅点点,宛若胭脂。
沈烬长身玉立,笔直身影立在窗前,那双深黑眸子晦暗不明,笼着层层化不开的浓雾。
他唇角勾起几分冷意。
烛火明灭,跃动在沈烬眉眼。
章樾屈膝跪在地上,躬身请罪:“是属下无能。”
谁也没想到徐季青会从汾城逃走,一路避人耳目,悄声前往汴京,还在应天府前敲了登闻鼓,状告虞文忠十二宗罪。
桩桩件件,皆有据可考。
“虞大人在家中听说这事,当即冲至应天府前,对着徐季青又打又骂。”
可惜虞文忠哑了嗓子,话也说不出,只像个暴怒的野兽,在应天府前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徐季青本就深受百姓爱戴,和声名狼藉的虞文忠迥然不同。
百姓自然维护他们的父母之官,有胆大者,甚至还拿烂鸡蛋和碎菜叶往虞文忠身上招呼。
又上前将虞文忠从徐季青身上拽开。
虞文忠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一个前国子监祭酒,如今却散着头,和百姓扭打在一处,毫无半点风度而言。
堪称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一幕。
应天府前乱成一团。
官兵上前忙着驱赶百姓,又怕真的伤及无辜,并不敢真的下狠手。
只能站在一旁,扬高嗓子命人退开,不许在应天府前胡闹。
无奈无人听从。
应天府的动静之大,连宫闱之内一心崇道的皇帝也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