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别驾官邸之中,卓膺正怒气冲冲的往大门方向走去。
跟随刘备征战多年的他颇受信任,如今担任颇为重要的府门亭长一职,负责整片官舍区域安保防卫。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官,正符合自认是个粗人的卓膺,但官舍区域内衙门机构众多,政令物资往复传达,使得需要注意的地方却也格外的多。
也因此,负责把守以及巡逻的卫士数量众多,再加上偶有生的突状况,使得卓膺管理起来感到越力不从心。
为此,他曾多次向糜竺汇报此事,希望能派遣一个识文断字的文官来协助自己,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帮手。
新来帮手年纪虽轻,但头脑却是实打实的机灵,不但轻轻松松便安排妥当了卫士巡逻班次,应对各种文书政令也是得心应手,让卓膺总算是体验到了理想之中为官的感觉。
并且此人不仅能力出众,说话也好听,不仅全然没有寻常文人对武夫的那种轻视乃至鄙夷,而是颇为恭敬,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敬仰。
每日工作闲暇之时,便会不厌其烦的向自己打听当年英勇作战的光辉事迹,而且询问的也不是自己也一知半解的军略要务,而是诸如扎营列阵这些他力所能及的小事。
如此种种,让卓膺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名为马谡的年轻小伙。
可就在今日清晨,卓膺却是收到传令,竟是要将马谡调往别处!
而且还是调往一个小小的将作掾麾下任事?
这不是笑话吗?将作掾也不过是百石小官,堪堪不过和马谡同级,凭什么要听他调遣!
更何况,马谡能力品性如此出众,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这份调令岂不是在埋没人才?
因此,卓膺心中不忿,并没有将这份调令传达,而是选择截留下来,简单处理完手头事项之后,便径直前来别驾府邸,想要力劝相识多年的糜竺收回这条调令。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糜竺大清早便外出去周边各乡摸查农田收成情况,只有一个完全是陌生面孔的主簿带着书佐在处理政务。
由于摸不准对方脾气,卓膺只得悻悻而返。
而在一路退往府邸大门时,他却是越想越气,当下便决定直接去找那个只是百石小官的将作掾,想让其认清现实,知难而退,自己向糜竺申请撤销这份荒唐的调令。
只是卓膺却不知道的是,他眼中那个不切实际的的将作掾,如今却也正在朝别驾府邸赶来,此刻更是与他仅有一墙之隔。
怒气冲冲几步迈步出门,卓膺却是直接与刚赶到此处的马良撞了个满怀。
两人皆是一个踉跄,不过却也没有任何损伤,再眼见对方装扮乃是同僚,二人更是几乎同时出言询问关切对方,也都和善回应自己无碍不需挂念。
虽然二人都各怀心事,不过出于礼貌,还是互相寒暄起来。
在二人心中,只是想着简单交换官称,应下这一面之缘便是足够。
可当得知马良官职之后,卓膺却是脸色微变,语气也是变得有些不善:“你就是那将作掾?”
马良初来乍到,并不记得自己有在新野得罪任何人,哪怕是因为功劳遭人嫉恨,在自己有恩于刘备的情况下,更不会有人敢来当众打压报复自己。
也因此,即便觉察到对方的不善,马良还是强装镇定,不解道:“自然是我,足下为何会有此问?”
卓膺闻言,却是不由一愣。马良如此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呆愣片刻后方才重新说到:“我名为卓膺,现任府门亭长,你可知道为何了吗?”
果然,此话一出,马良顿时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让卓膺顿时重拾信心。
毕竟,自己身为府门亭长,品秩比起只有百石的将作掾可是高了不止一级,虽然不知此人动了什么手脚求来了这份调令,不过心中却是难免有愧。自己只需亮出身份,应当便会知难而退。
可让卓膺未曾想到的是,马良恍然大悟后的反应却不是自己所想那般,而是颇为热情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舍弟顽劣,这些日子多劳大人照顾了。”
卓膺闻言不禁眉头紧皱,有些理不清状况“等等,你弟是何人?又何曾受我照拂?”
“舍弟马谡,私下常与我提起大人。”
听到马良的答复,卓膺顿时震惊不已“等等,莫非你就是马良?”
马谡自幼视兄长为偶像,私下闲聊时自然免不了谈及,卓膺自然也对受马谡赞誉有加的这个名字印象颇为深刻,却没想到他就是马谡要调往的将作掾。
瞬间,卓膺方才理解了糜竺为何会有下达这份调任,这也的确是马谡所愿,反倒是自己成了从中作梗的小人。
尴尬着赔笑几声稍微拉近距离之后,卓膺方才借机提及此事。
虽然讲述含糊其辞,不过联系到卓膺此人前后态度明显的转变,马良还是很快理清了其中原委。
对于马谡如此受欢迎,马良亦是有些意外,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异常欣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总归是起到了一些成果。
搞清楚了一切缘由,马良便索性将话说开“在下替舍弟谢过大人看重,只是我已经奏请主簿替他求下一份绘制新野周边地图的差事,怕是……”
卓膺本就理亏,再加上原本的闷气有多半是替马谡打抱不平,此刻也是早已烟消云散。在听到马良所言之后,也是真心替马谡高兴,忙道:
“以幼常的才华,跟在我身边的确是屈才了,今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便是!”
眼见对方如此敞亮,马良自然也是乐得如此,拱手道别“那便替舍弟谢过大人了。”
与卓膺分别之后,马良进入别驾府邸之中。
徐庶原本正在埋于小山一般的简牍之中处置政务,眼见马良前来,也是暂且放下上前迎接。
简单寒暄过后,徐庶低声向着马良倒苦水“亲自处理这些政务之后,我方才明白别驾见我之后为何会如此开心,又为何会临时起意外出探查。”
“季常,如今我所能期待的,唯有你所造防蛀玉纸了,千万要尽快才是。”
眼见徐庶如此苦恼,马良也是只好连连点头“自是如此,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