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你可要小心些季珩了,他与陛下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且先不论,他带着陛下去的那个练武场,可全是要参加武举的后生,想必不是只去练武那么简单。徐兄,你也知道,那小子的父亲季大将军可是清流中的核心人物。”
徐京墨之前从未把季珩放在眼里过,在他眼里,季珩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跟着父亲在边关得了个小将做做,怎么配自己将他看做对手?然而,经沈霜沐提醒,他才意识到季珩似乎这一次逗留在上京的时间太长了些,看起来,季珩还是要参加武举的。
可若是要说季珩能对他做些什么,此时的徐京墨是不信的。在他眼里,季珩要对他下手,简直如同蜉蝣撼树一般可笑。但此时此刻的徐京墨未曾预料到,正是他的这份轻视,让他很快便吃了个大亏。
“他日日将陛下带出宫去,我瞧着那模样,他们俩倒是如胶似漆的。”沈霜沐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窥着徐京墨的神情,“搞不好,咱们大衍很快要有一位将门之后的后妃了。”
徐京墨被这话噎了一下,他知道萧谙和季珩皆为乾元,按理说不会生这种事,又转念一想,萧谙那小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沈霜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那两人从小相识,确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加之萧谙正是刚开始思春的年纪,有那方面的心思也正常……否则也不会总对他动手动脚。
一时间徐京墨的心情很是复杂,他说不清心里那点不悦,到底是不愿清流之后入宫为妃,还是怕萧谙真的对季珩有了那种心思。
徐京墨知道,他心里面是有些逃避情爱之事的,就比如说,他大概能觉出萧谙也对他生了些别的心思,但却宁可将感情的萌芽掐死在心中。
萧谙今年不过才十八岁,从没体验过爱与欲,正是情感迷蒙的时候,很难说他是否将因为一时依恋错认成了其他感情。且不论他与萧谙如今已立场不同,单说他比萧谙大了整整十岁,便已是一道鸿沟了。
他已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年纪了,他没有信心也没有足够的资本,开始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就算萧谙尚能不顾一切,他也很难向前走出那一步。
徐京墨高傲一世,却也害怕€€€€他怕多走一步,结局便会是直落深渊,万劫不复。
第三十章€€马脚
徐京墨回过神来,见沈霜沐那双狐眼弯弯,顿时有一种被看透一切的错觉,这让他有些不适,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要将丞相长史的位置给沈霜沐的想法来。
沈霜沐一直都是他最看好的亲信,丞相长史这个位置是丞相身边最近的位置,他这明面上是找个帮手,实则是有意让沈霜沐在未来接他的班。
令他也没想到的是,沈霜沐很痛快地答应了,反倒让徐京墨提前打好的腹稿都成了废*。
沈霜沐看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或不满,当徐京墨问起缘由时,他是这样回答的:“官职实乃天赐,众位被荣华富贵的浮云遮了眼,反倒看不透这个道理了。”
“就算是看起来一时得意、大权在握,那也不过都是从天子指缝中漏出的一点怜悯,实际上与狗盆中的饭没什么不同,若是惹了主子不高兴,哪天说不定就会被轻易地一脚踹翻,最后连命都可能保不住。我在诏狱这些年,只悟得一个道理,那便是生与死,不在对错,而在君上一念之间。”
“这么看来……担任官职也好,平步青云也罢,都没什么值得人耿耿于怀了。哈,徐兄啊,我同你讲实话,若说我此生还有什么剩下的心愿,我不在意其他,只想再见父亲一面,只可惜啊,连这也成了妄念……那么,我就再没什么所求了。”
徐京墨早前听闻过沈霜沐幼年丧父,是他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此刻听了沈霜沐的一番话,觉得他这观念简直比八十岁的老头还要消极,不忍劝道:“霜沐,人生可以有很多种寄托……”
沈霜沐展开扇子,给徐京墨扇了几下,笑着说道:“道理我都懂,徐兄不必担心,不过说说罢了。能为丞相大人分忧,又何尝不是他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我乐意得很,以后啊,可就是徐相为我撑腰了,我看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嚣张!”
得,他这变脸的度比翻书还快。徐京墨面无表情地想,刚刚那段话已经是他能在沈霜沐口中听到的最正经的话了……毕竟狗改不了,咳。
…………
季珩心里一直记挂着从练武场听来的事,他思虑再三,决定找个机会在茶楼中“偶遇”陈鸿封。
这也实在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陈鸿封如今是圣上亲封的镇军将军,可谓是风光无两,想拉拢他的人实在太多,驿站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季珩递了帖子,迟迟没有见到回复。
茶馆中,陈鸿封正躲在角落里,悠哉地吃了两个茶饼,这算是他近日难得的舒坦时候了。陈鸿封是从驿站偷偷溜出来的,他来茶馆纯属是为了躲避那些送礼的人……
他活了三十年,还未曾有过这般众星捧月的日子,好似一夜之间,他身边都挤满了好人,个个对他嘘寒问暖,就连从前对他不屑一顾的大臣也纷纷示好,这让他隐隐生出厌烦的心思。
茶楼里的一声拉高的唱腔将陈鸿封的思绪唤了回来,他刚要抬起茶盏,就见一只手按在了茶盖上€€€€那只手修长、白净,关节处有不少磨出的老茧,一看便是习武之人的手。
陈鸿封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去,就见到一张幼态的娃娃脸。
那人笑了一笑,声音也像在蜜水里浸过一般:“这茶已凉透了,喝下去要凉了胃的,我为陈将军换一盏可好?”
这张脸陈鸿封还是识得的,毕竟季大将军的爱子,边关又有哪个武将不认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