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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服务区的灯光温暖而明亮，雪花落在车窗上迅速消融，变成水珠缓缓滑落，在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印。

罗岁言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欣赏雪景，没过多久，被远处的一对男女吸引了注意力。

两人站在一辆车门大敞的轿车前，男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似乎在解释什么，女人站在雪地里，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双方情绪都很激烈，谁也不肯低头。

僵持了几分钟，男人扭身钻进车里，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女人怔愣片刻后，突然蹲下来捂着脸哭了。

罗岁言远远地看着那个女人，心中思绪繁复，在她记忆中，上一次见到哭得如此伤心的人，还是钱小冉。

钱小冉十八岁时爱上了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心思单纯的人，陷入恋爱后会变得尤为盲目，无论旁人如何提醒劝说，她都不管不顾，赤诚地将一颗真心全然托付。

三年后，被迫分手那晚，钱小冉也是这样蹲在路灯下嚎啕大哭。

“楚老师，你有没有因为一个人而失控过？”罗岁言盯着那女人，低声问楚尧。

没有回应。

罗岁言回头看过去，才发现楚尧不知道什么时候闭眼睡着了。

他的睡颜很好看，鼻梁又高又挺，睫毛低垂，身体微微后仰，露出脆弱的喉结。

车里开着暖风，楚尧给车窗留了一指宽的缝隙，一颗雪粒调皮地蹦了进来，落在他额前发丝上，转眼化作晶亮的水滴。

楚尧平时总是高雅得体的，带着股不近人情的距离感，此刻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样子，居然给人几分柔弱可欺的错觉。

漫天雪花似乎拥有了魔力，穿过车顶，打着转落在罗岁言心口上，软软的，痒痒的。

她静悄悄地翻身靠了过去，左手扶着前排中央扶手，右手伸到楚尧身侧，屏住呼吸，虚虚地拥抱住了他。

罗岁言有时候都很佩服自己，怂起来真怂，胆大起来是真大。

担心自己的头发蹭到楚尧，罗岁言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将侧脸贴在他胸前，努力将彼此间的距离保持在一毫米上下。

她从来没有和楚尧靠得如此近过，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浅色衬衣下，男人的胸口轻轻起伏，心跳炙热有力。

“一……二……三……四……”

默默数着心跳声到第十下，罗岁言和之前一样，依然没有感受到楚尧的情绪波动。

他的心像月色下的海面，深邃又神秘，清冷而沉静。

落雪的黄昏，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闭上眼，甚至可以听到雪花落在车窗上的簌簌声。

楚尧身上惯有的木调香气顺着衣料散发出来，沉静幽深，萦绕在鼻尖，闻着令人心安。

有那么一瞬间，罗岁言竟然萌生出希望时间就此停滞的荒唐念头……

“叮铃叮铃叮铃！”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将她从寂静中惊醒。

心脏瞬间蹦到了嗓子眼，罗岁言吓得脸都红了，慌慌张张地撤回手臂，想要起身。

不料，因为手腕撑得太久，突然间变换姿势，手臂一阵酸麻后迅速脱力，上半身顿时失控，就这么直直地栽了下去……倒在楚尧身上，来了个彻彻底底的拥抱。

手机铃声还在催魂似的一个劲响。

罗岁言没敢抬头去看，胸口剧烈的起伏提醒着她，楚尧已经醒了，而且很生气。

“不接电话吗？”果然，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罗岁言狼狈不堪地从楚尧身上爬起来，转过脸，背着身，哆嗦着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机，从始至终都没敢看一眼楚尧的脸。

紧接着，她听到身后车门被推开的声音，楚尧下车去了。

透过车窗看到站在树下的模糊身影，罗岁言按下屏幕上的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钱、小、冉，我要打死你……”

“喂，阿言，”没有熟悉的嬉皮笑脸的讨饶声，电话那头传来钱小冉一阵泣不成声的哭嚎，“呜呜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了？”罗岁言愣了一下，握紧电话问道，“先别着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呜……我爸妈要卖女儿。”钱小冉抽抽搭搭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罗岁言瞬间无语，“是不是又跑去喝酒了？”

“没有，”钱小冉呜咽着说，“是真的，我爸爸妈妈逼我跟人订婚，这不是卖女儿是什么？”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罗岁言总算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钱爸爸的公司前段时间遇到了危机，关键时刻，平日里那些江湖朋友一个比一个躲得远，最后只有一家公司愿意出手相助，帮他渡过难关。

对方实力雄厚，别无所图，只有一个条件----他们集团的老爷子罹患癌症，时日不多，想在临终前看到孙子成婚----于是，他们打听到了钱家这个乖巧伶俐的千金，希望两家牵手联姻，共助发展。

为了表示诚意，对方额外拿出了十个点的股份作为彩礼，保证钱小冉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件事情前期的沟通完全是双方家长在谈，等到尘埃落定了才告知两个当事人，据说男方家的小少爷象征性地抗争了两天就妥协了。

现在只等钱小冉一句话。

听完后，罗岁言觉得十分蹊跷，这出闹剧怎么看都像是两家大人为了给儿女逼婚想出来的招数。

不过，钱爸钱妈向来疼爱女儿，按理说不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虽然这半年来一直催着钱小冉找男朋友，但是应该不至于心急到如此地步，怕是还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