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碧聽了,頗覺得那出關的神仙有點兇殘:「……挺狠的。那無情的神仙你認識麼?他在天上是不是趾高氣昂的,看誰不順眼就劈誰?你下回回去離他遠點。」
靈鷲沉默良久,道一句:「那就是我。」
「……」
好罷,確實挺像他能幹出來的事。
「月御有一相交萬年的摯友名叫蘭澤,因這事恨透了我,八百年來再沒有與我說過話。他就是我的徒弟。」
珠碧恍然一笑,後面的事他大約就知道了:「所以你徒弟覺得很不甘心,就合夥誆你下來歷情劫了,對麼?」
靈鷲遠望著遙遠的晦月,點了點頭。
在凡間這幾日,靈鷲終於明白了許多事情,在感情面前,條條天規顯得有多麼無足輕重。
珠碧問他月御後來的下場,靈鷲如實告訴他,在他問及為何不去看看時,靈鷲卻緘默不言。
他大抵是無臉去看他了罷。
道身盡毀,仙骨盡斷,如今他就只是個體弱多病的凡人,頂多活得比別人長,一個人孤獨寂寥地活在塵世間,再也無法回到清暉遍地寧靜和祥的廣寒宮了。
更何況他親手殺死了小狼,月御一定是恨極了他的。
珠碧忽然想到甚麼來,道:「可是帝君,凡間傳說月亮上住的是嫦娥呢,每年八月十五,人們祭拜的也都是她呀。」
靈鷲點點頭,道:「月御被貶下凡後,廣寒宮便空置下來,嫦娥是後來吃了西王母的長生藥才飛升的。那會兒正好廣寒宮空置,她便被指去那裡了。」
世人只知嫦娥,不知望舒,大約動了真情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作者有話說:
真·白月光痴情師父我好愛,這高低得整篇番外!
第32章暫隱山林
這故事一講,從廣寒宮月御講到三靈共修,接著又講到星宿眾神,靈鷲一顆顆地指著天上的星子說與珠碧認識,從紫微帝君講到北斗府的七星星君……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靈鷲這漫長的一輩子說過最多話的一晚。
直講到晨光熹微,天邊破曉,靈鷲再看懷中的珠碧,他卻不知甚麼時候已經睡著了,披風中只露出那張白皙的臉龐,他不傅粉施朱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只是太過清減了,下頜線清晰分明,愈發顯得脆弱不堪。睡夢中的珠碧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回,使得脖子上的喉珠上下滾動了了一遭,靈鷲一看,驀然心中似乎燒起了一把火,烤得那堅硬冰冷的道心正在一滴滴融化。
不愧是佛珠轉世,他就算是在凡塵泥淖中打滾浮沉,到底還是一顆深沐佛蔭的明珠。
明珠即便蒙了塵,也依舊是明珠。
靈鷲帝君抱起他遺落在世間的明珠,回到了客房內。
原是要打算讓他多睡一會兒,小九端著洗漱的臉盆要進來時也被他擋在了外頭。
瞪著緊閉的大門,小九努嘴:「甚麼嘛,這才和我家相公混多少天吶,還把我當外人了。臭神仙。」
然而他家相公睡不了多久,客棧老闆就上來了,懷著萬分歉意地叩響了客房的門。
靈鷲淡漠地開門,伸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掌柜賠笑著道:「客官真不好意思了,今兒是大年二十九了,小店營業到中午就該打烊啦,滿樓的夥計跑堂都要回家過年哩!」
「……」
掌柜的掏出兩錠銀子交到靈鷲手上:「恕小店招待不周了,這是退給客官原定的後幾日的打尖費用,提前祝您幾位年如意!」
年節對於凡人來說,是極為重要的節日,每年臘月廿三灶君司命都會回天庭匯報凡間家家戶戶一年的境況,由此可見。
靈鷲也不好說甚麼,收下了那兩錠銀子,道一句多謝後,便轉入房中,就見珠碧睡眼朦朧地坐起身:「怎麼了?」
將原委說與他聽後,靈鷲又道:「還可以再睡一會兒,我陪著你。」
他十分自然地坐到床榻邊,將手伸了過去。
無心的撩撥最為致命,珠碧見他這樣哪裡還能睡得著?反正在南館日日顛倒晝夜,也早就習慣了。
他搖搖頭笑:「無處可去啦,帝君總不能帶著我們露宿街頭罷?」
這天寒地凍地,想想他們仨破衣嘍嗖捧著個破碗蹲在街頭的畫面……
靈鷲道:「變座屋子出來便好,只不過不能在城中了,太顯眼了。委屈你住幾日郊外,可能受得了?」
珠碧笑:「只要與帝君在一起,睡大街都成。」
睡大街是不可能睡大街的,實在是太有損神仙威儀了。傳到天庭上去,他這三靈共修之還怎麼在晚輩面前混?
午後用了客棧里最後一頓飯,他們仨便收拾收拾一路逛著出了城,在城外一座光禿禿的山中尋了個好地方,大手一揮,一座雖算不上金碧輝煌,卻勝在精緻整潔的院子便憑空出現在空地上,裡頭桌椅擺設一應俱全。
小九最是激動,拎著大包小包第一個沖了進去,珠碧在院門處笑:「帝君你看,小孩兒終歸是小孩兒。」
靈鷲笑:「你也不大。」
按年紀來說,他確實大不了小九幾歲,只是經歷截然不同,所以珠碧在小九面前總愛擺出一副老成的見慣了世面的樣子,畢竟他開始接受調教的時候,小九大約還在學走路呢。
靈鷲變出來的院子果真十分清淨雅致,珠碧興奮得這裡瞧瞧,那裡看看,靈鷲就跟隨在他身後,臉上漾著淺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