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买房时,二姑,三姑家分别借了一万元,大表哥借了五千元。去年大表哥盖房时,父亲先将他家的五千元还了。
因为先前借的钱还没有还,父亲也不太好开口再借钱。他只是说:“明天一大早,我就跟风去南京看病了。如果你们家里有闲钱的话,借一点给我。”
几个姑姑都表示多少要支持一点。但今天身上都没有带钱。
奶奶下了一锅的韭菜面条,作为今天的晚茶(应县方言,午餐与晚餐之间的那一餐饭,通常都是面食、鸡蛋等非米饭食品,只有在农忙时节或是家中有客人时,才会做晚茶)。
几个姑姑有说有笑地吃着面条,只有郁风没有吃。
大姑姑说道:“风,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怕传染啊?这还没有去看呢,就害怕了啊!不要害怕,不要紧的。”
说得郁风一愣一愣的,他真的是没有想过这一层。不吃面条是因为午饭才吃过不久,一点也不饿。
到了晚上,几个邻居及两个本家先后过来看望父亲。临走时,几个邻居都留了1oo块钱,两个本家给了2oo块钱。
郁风买房时,两个本家分别借了4ooo块钱,也还没还呢。大爹爹家已经搬到镇上去了,二爹爹家就是隔壁邻居(应县方言,爹爹即祖父,大爹爹、二爹爹都是郁风的远房堂祖父)。
二爹爹的大儿子大柱子也来了。父亲脸上有些讪讪地跟他说道:“去年借你家的钱还没还呢。如果家里有现钱的话,先借点给我去南京应个急。”
大柱子说道:“我家里有15oo块现钱,我回去拿一下。”
不一会儿,大柱子手里攥着一沓子钱过来了,对父亲说道:“一千五,你数一下。”
父亲接过钱,当众数了起来。数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突然间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又仔细地数了一遍,确信是少了一张。
父亲有些尴尬地对大柱子说道:“大柱子啊!一千四嘛!你再过一遍吧。”
大柱子伸手接过了钱,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嘟哝道:“怎么会呢?我在家里数过一遍的啊!”又仔细地数了一遍,然后说道:“怪了,还真是一千四!”
父亲说道:“要是在平时,一千四就一千四吧。但这一次要出远门,十四不作兴的啊!”
大柱子说道:“我再回去拿一百。”
这个小插曲给了郁风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直紧绷着的心更加的阴冷。应县有一个说法叫做“十事九不成”(在应县,四与事的音相同,也就是“十四九不成”),十四预示着成不了事,14号是一个不吉祥的日子,人们绝不会在阴历的14号这一天办喜事,忌讳出远门。
平日里,郁风也没太在意这么一个说法。然而在种情况下,经过父亲这么一点破,郁风的心里就有了一些怪怪的想法。明明跟大柱子借了15oo元,他却鬼使神差地拿来了14oo元,数来又数去避不开一个“14”。
总共凑了8ooo块。父亲有些担心地说:“8ooo块,可能不够吧?”
郁风说道:“我们那里还有一万块。肯定够了。”
其实,到底要花多少钱,郁风心里也没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母亲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安会同意吗?”
郁风说道:“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她怎么会不同意呢?”
这一万元是他们婚后不久,安琪的父亲交给郁风的,说郁风感兴趣的话,可以以这一万元为起点炒炒股。其实,这是岳父在变相地资助他们。郁风没有去炒股,岳父也从没有问过这个事。
郁风的工资刚够还房贷,安琪的工资只能维持两人的生活。婚后的这几个月,他们几乎没有存下钱来。当然了,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动用安琪父亲所给的那一万元,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劳动所得。
在这个紧要关头,郁风想到了那一万块钱,安琪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天是周六。天未亮,母亲就起床了,忙着做早饭,收拾行李。
一大早,郁风给安琪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去趟网吧,查一下南京哪一家医院治肝病比较好。
郁风带着父亲登上了开往南京的头班车。
在长途汽车上,安琪打来了电话:“我在网上搜了一下。省人民医院与九二医院治肝病比较好。我建议去九二医院。省人民医院的床位一向很紧张,如果去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进去呢。九二医院应该有床位。”
郁风说道:“那就去九二医院吧。”
安琪说:“我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等我将医院的情况问好后,再给你打电话。”
父子俩刚刚从长途汽车上下来,才坐上南京的2路公交车,安琪打来了电话,说道:“我现在就在九二医院里。我问了,还有床位。九二医院有两个大门,肝病专诊在东门。你们到大行宫后转33路,到三条巷站下,站台对面就是。”
郁风一下公交车,就看见安琪正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向他挥着手。
安琪笑着跟父亲打过招呼之后,就领着他们去肝病门诊。
一大早,安琪就已经考察过一番了,此刻已是轻车熟路。她已经替父亲挂过号了。
门诊大厅里有十几个人在候诊。郁风让父亲在长椅上坐着,他去排队。
医生问了问情况,就让父亲去做B,化验。
做B的是一位白苍苍的老太太,看样子已经从医不少年了。
在做B的过程中,郁风问道:“怎么样啊?”
“有些积水。”
“应县的人民医院说是肝硬化啊。”
“是有些肝硬化。”
“严重吗?”
“不算严重。主要是有积水,先要将积水化解掉。”
“是不是脾肿大,要切除啊?”
“脾没问题啊。”